八月十五当日,幼蓁一身皇子福晋冠服,头戴吉服冠,顶上镂金三层,衔红宝石,以东珠做饰,冠后垂金黄绦青缎带,身着石青色朝褂,颈带镂金珊瑚领约。
她已有近七个月身孕,但小腹比起同月份的妇人要小一些,冠服向来宽松,幼蓁倒也能穿得下,未曾传内务府修改尺寸。
只是这一身重量实在不轻,幼蓁穿着有些吃力。
今日进宫,除了她和四爷,还有李侧福晋及府中稍长的三位阿哥。
四爷同样一身皇子冠服,石青色衬得他愈发疏离和威严。将幼蓁送上马车,道:“给太后和额娘请安过后,就去永和宫歇息,莫要累着。”
按理说,命妇于大节进宫,不能带自己的奴才,但幼蓁如今情况特殊,四爷特地和皇贵妃打过招呼,许她带马佳嬷嬷和宜春进宫,方便照应。
若是无人搀扶,从东华门到寿康宫那段长长的宫道,幼蓁都未必走得下来。
幼蓁听了四爷的话,乖巧地“嗯”了一声:“表哥放心,我都知道的。”
四爷见她坐稳,放下车帘,弘晖等人自然是跟着他走,四爷对几个孩子交待几句后,骑上马带着他们先行一步。
至于后面的李侧福晋,他却是看都未看一眼。
李侧福晋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这个侧福晋之位是德妃娘娘和先福晋一手捧起来的,若不是肚子争气,德妃娘娘也不会在一众妾侍中独独挑中她。
至于主子爷……她早几年便想明白了,敬而远之就好。
反正有弘昐弘时在,她这个侧福晋就永远是安稳的。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东华门之外。
这里早已聚集各府女眷的马车,幼蓁在马佳嬷嬷和宜春的搀扶下下了车,李侧福晋紧随其后。
按照规矩,她们一行人先往寿康宫去,同诸位诰命夫人一道,在寿康宫外给太后娘娘磕头贺喜。
之后便去往承乾宫,因着皇贵妃今日事务繁忙,幼蓁并未久留,说了两句话后,就往永和宫去了。
在宫道上,正好碰到同来给德妃请安的十四爷府上女眷。
完颜氏走在前头,她身后是一个侧福晋装束,面容娟秀的纤弱女子,脸色带着些微苍白,似乎身体不大好。
幼蓁猜测,这位应该是十四爷府上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先前在佟府因故小产的那位。
如今瞧着憔悴模样,像是还未恢复。
果不其然,完颜氏看到她,立即上来打招呼,并指着身后女子道:“四嫂,这位是我府上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
舒舒觉罗氏眉头微锁,似有愁容,听到完颜福晋的介绍,上前几步来给幼蓁行礼请安。
“见过四嫂。”目光在幼蓁凸起的小腹上滑过,神色愈发哀怨了。
幼蓁被她这眼神看得一激灵,心里无端有些膈应,不过知道舒舒觉罗氏才没了孩子,恐是伤心未愈,只装作没瞧见罢了。
两家女眷结伴而走。
完颜氏落后半步,抬手搀扶着幼蓁。自上回幼蓁和五公主出手帮她后,完颜氏对两人越发感激,尽管德妃心里对她有了芥蒂,但完颜氏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四嫂,”完颜氏与舒舒觉罗氏在府里朝夕相对,自然能体会幼蓁方才的感受,她小声道,“我府上的侧福晋自从上次小产后,一直郁郁寡欢,若是她有什么地方让四嫂不适,还请四嫂多担待。”
幼蓁摇摇头:“无妨,她遇上这种事,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舒舒觉罗氏小产虽也有她自身隐瞒不报的缘故,但佟府也牵扯其中,幼蓁自然不会计较。
进了永和宫,德妃刚从太后处回来不久,此时在内殿更衣。幼蓁等人稍坐了会儿,德妃才在宫女的侍奉下出来。
幼蓁注意到德妃换了身宫装,发髻上的步摇钗环也去了不少,比之给太后请安时要轻省许多。
果然这冠服之重,是众人都无法忍受的。
德妃入座后,先问过幼蓁的身孕,又和完颜氏闲聊了两句,最后将目光投到舒舒觉罗氏身上。
“若是身子没养好,告病在家即可,不必硬撑着进宫来。”德妃对着舒舒觉罗氏那张病恹恹的脸,语气算不上好。
幼蓁正喝着宫人特地为她准备的杏花ru酪,听到德妃这话,不由得抬眸朝舒舒觉罗氏看了一眼。
只见舒舒觉罗氏俏容忽地煞白,似是被德妃的话吓到了,椅子都快坐不稳:“回娘娘,妾身已大好了,进宫无碍的。”
她这模样,倒像德妃如何刁难她似的。
幼蓁心想,娘娘不会高兴看到儿媳妇这般怯懦的,哪怕是个侧福晋。
幼蓁再抬眸看向德妃,意料之中地看到德妃脸上已有不耐之色。
思及舒舒觉罗氏小产以来这一个多月,德妃身边人应该与她有过不少接触,或许娘娘已经不是头一回见到舒舒觉罗氏这副做派了。
小产固然可惜可怜,但德妃娘娘在这深宫多年,见过的小产宫妃不知凡几,哪怕就是德妃自己,生下的孩子之中也有半数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