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玠将牌位从背板后面拿出来,照在灯下细看。牌位并不是新做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这说明那个叫徐荣的人已经死了很久。
徐荣、徐耀,两个相似的名字,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只看了这么一遍,依旧将牌位放回了原处。
小车出来的时候,顾玠已经捡好了自己的衣服。对方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因此连他的衣服等物件也都是放在小车的房间,顾玠还在衣橱里看到了一件在连家房间里高路明给他准备的衣服。
“怎么会准备这件款式的衣服?”因为款式很独特,所以顾玠才会极有印象。
小车身上冒着热气,头发浸了水后也一绺一绺地打着卷,顺着顾玠的手望过去,脸上只见羞赧笑意,在那儿绞着睡衣边缘道:“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声音也讷讷的,好像泡了回澡人都跟着变得迟钝了不少,但说话的语气又有种缠缠绵绵的味道。
顾玠也不知道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放下了衣裳,另外抱着睡衣去了浴室。
只听小车又说:“我给你放好水了,沐浴露就在边上,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叫我。”
“好,我知道了。”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小车在浴室的门关上以后,慢慢靠近门边,像窗外的纸人一样,将脸贴在了玻璃门上,两只晶莹剔透的眼睛慢慢变得空洞。
按道理来说,门里就算看不清外面,至少也能看出有一道影子贴在上面,但从门里看过去,并不见一丝痕迹。
鬼怎么会有影子呢?
顾玠将睡衣随手放在一边,水龙头突然像是坏掉了一样,放出了一点水。他脱衣服的动作一顿,走过去将水龙头重新关好。
在他洗澡期间,类似的“意外”发生了两三回,顾玠都不厌其烦地处理好了。最后一次是他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脚底下潮湿的水变得有些粘腻,他低头一看,分明是血。
顾玠使了个决,破开了眼前的迷障,跟没有事一样打开了门。
出来看到小车已经躺在床上了,还专门给他分出了一大半位置。他也没有提浴室里的异样,走过去跟对方一起睡下了。
纸人依旧趴在窗户上,被风吹得不断撞击着玻璃,只是发出来的声音很小,小到不能被里面的人察觉。
顾玠才躺好,小车就已经驾轻就熟地滚过来将他搂住了,这完全是在医院里练出来的。
“哥哥,你睡了吗?”
软绵的声音在夜间听起来有种莫名的空灵,顾玠感觉到小车在看自己,但灯关了,哪怕窗帘没有拉起来,卧室里也是一片漆黑,他并不能看到什么,自然也无从知晓,除了小车外,纸人也一起转动了他亲笔点上的眼珠,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事情?”
小车跟纸人一齐眨了眨眼睛,后者又撞了一下玻璃窗,小车则是直接撑起两只手,差不多是趴在顾玠胸口的姿势盯着人了。
顾玠将人直接压了下来,这下是真的趴在他身上了。
“想……小车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当然是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啦。”小车的语气倏时变得甜蜜非常,还伸出胳膊将顾玠的脖子圈住了,脸凑到他的颈脖里使劲蹭了一下,借此表达自己此刻的高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啊。”小车讲得无忧无虑的,又理所当然至极。
顾玠没有再问,拍拍他的背,跟对方相继闭上了眼睛。
人类的心跳声异常清晰,胸腔当中的每一次跳动都如同山呼海啸般。小车趴在顾玠的心口听了很久很久,才真正睡着。
次日一早,顾玠醒来就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起床出门之前,他看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个牙齿印。在睡梦中竟然毫无感觉,伸手摸了摸,也不疼。
看起来不像是被咬出来,更像是有谁特地在上面做了个标记。
今天浴室里没有发生特别的情况,只是顾玠找了会儿,都没有发现小车的身影。
等到准备出门,就看到小车从自己已经找过了的地方突然走了出来。
身为天师,他不应该对于小车的异常没有丝毫察觉的,但顾玠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顾玠问了对方一句:“走走到学校后有给你发信息吗?”
侯邹这一走就好像彻底离开了他们的生活般,往常对方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给他发几条信息,但从昨晚到现在,顾玠都没有收到半条。
小车挑些甜味儿的早点吃了,同时摇摇头。
“没有。”
话音落下,又有人端着早餐过来。
除开这些早餐也是高路明平时给他准备的,甚至还有一道一模一样他不吃的菜外,顾玠发现徐家的人从头到尾都换了一波。他之前在徐家没有见过。
“家里原本的人呢?”
“我让他们都走了,然后换了一批新的人,他们更听话一点。”
这倒不假,顾玠注意到往往小车都还没有说什么话,那些新来的人就已经知道他要什么,然后将东西准备好了。
吃过饭,徐耀又一次过来。对方这趟来是请教小车公司里一些事情要怎么处理,毕竟他只是代理人。
尽管小车说自己不熟悉那些事务,但每件事都规划得很好。已经有些超出一个正常的,被忽视多年的继承人的表现了。
这回顾玠没有看徐耀,因此对方说完事情后,走得也不是很着急。
只是无论言谈举止,还是神态表情,都跟以前的徐耀不太像。徐耀被换了一个人,或者说,是有人替代了真正的徐耀。
顾玠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同时,他这一天在徐家也发现越来越多诡异的地方。
而它们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即徐小车。
第二日一早,顾玠要出去处理一桩事情,仍旧是跟连家有关系的。
云德道长跟其他天师那边需要一个个排查,对于顾玠来说,却是只要留心些就能知道。一连七天都是如此,而顾玠每次回到徐家,小车都会比前一天露出更多的破绽。
第八天,也是徐家举行宴会的前一天,顾玠主动发了一条消息给高路明,说自己要回去一趟。
高路明:好的,需要派车子来接您吗?
顾玠回了个需要过去,几乎就在信息抵达的下一刻,他的身边就停下了一辆车子。司机从驾驶座探出了头,表示自己是高路明叫来接人的,让顾玠上来。
司机有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年纪看起来很轻,是偶尔顺路接点单子玩玩的。顾玠还没有打开后面的车门,副驾驶的车门就已经被对方从里面推开了。
“客人,坐前面吧,前面方便一点。”
方便在哪里,司机没说。他一边讲话,一边嚼着口香糖,口香糖是薄荷味的,泛着冷气,在车厢里非常有存在感。
连问都没问,他就已经单手挑过了安全带,咔哒一声给顾玠系好了,末了还挑了个眉,让顾玠坐好,就一踩油门往前走了。
他开得比平常的车辆更快一点,但也没有超速,不过十几分钟时间,顾玠就已经到连家后门口了。司机甚至还高调地按了按喇叭,一点也不在意会被里面的人发现。
高路明站在外面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躬身弯着腰,在开口请顾玠出来之前,视线朝他的脖子上看了一眼。
顾玠脖子上的牙齿印一直没有消下去过,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痕迹也更深。
管家当着司机的面,用戴着洁白的手套的手在他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分明是极暧昧动作,可由于他整个人那种恭敬有加的态度,又显得没有怎么样。
“先生,您的脖子上有一个齿印。”
很微妙的语气,说完后他就收回了手,又继续探进身子,代替了司机的工作,将顾玠身上的安全带解开。
“慢走哦,客人”
司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淡定,在顾玠下去后,还朝他挥了挥手。对方跟上次那位年轻的司机性格很不同,顾玠回身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