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市最近有个叫顾玠的天师横空出世,据说他挂名泗鸣山的德一门,出手就解决了江市一位大户住宅闹鬼的问题,并被对方就此封为座上宾,过后有人听到他的事迹,陆续上门来请,也皆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如今街头巷尾,乃至书馆说书的先生,都在说有关对方的事迹。
“话说那厉鬼忽地出现在天师后心,伸出五指——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底下看客顿时骚嚷起来,喊着让对方接着讲下去,甚至还有出手大方的,直接砸了一锭银子上去。只是说书先生深谙其中之道,派人恭恭敬敬将银子还回去了,而后又说些其它故事调节了气氛,才算是将这一茬揭过去。
徐连坐在上面只觉索然无味,起身打算回去。
“公子,不再坐一会儿吗?”今菡在旁躬身问道。
“不了,别的故事都没什么意思。”
两人走到楼梯口,突然一个人横冲直撞要跑上来,就在双方要撞上的时候,徐连感觉有人从后面拉了他一把,宽大的手掌短暂地贴在了他的腰上,又很有分寸地即刻收回去了。
“小心。”声音近在咫尺。
徐连回头看过去,就见一名做天师打扮的人正略低眉颔首,目光温柔淡淡的。
他有一副绝好的相貌,又因之气质上的出众,一时间门竟映得此方有种艳艳生辉的感觉。
顾玠见徐连望着自己出了神,目光在他身上环绕了一圈,确定对方所带之物没有任何遗失,才将目光悠悠然看向那名看上去鲁莽至极的人。
对方也意识到自己差点撞到人,正在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给今菡作揖道歉。
他是石家的下人,主人家来此听书,但身上忘记带银钱,要他赶紧回家讨来。
石家是刚搬到江市不久的一户人家,主人石华长袖善舞,才来此地不久,就已经结交了不少朋友。像他这样的人,出门是不应该忘记带银钱的。
顾玠知道,对方是有意如此。
只要那名下人跟徐连撞上,他就可以趁机拿到对方腰间门的荷包或者其它贴身之物。而那人也根本就不是下人,他是石家专门找来的偷窃东西的个中好手。
当初徐连的气运就是这般被窃走的。
顾玠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了几百年前,可既然他来了,就不会让徐连再受到伤害。
来人点头哈腰,已经道歉了有一段时间门,今菡也不好意思发作什么。
顾玠慢慢将目光收回来,看着脸皮都红了一层的小公子,犹如湖中涟漪般泛开一抹笑意。
“公子,他在跟你道歉。”
“嗯?哦哦。”
被顾玠一提醒,徐连才陡然醒神,掩饰般回过了头。只是意外而已,徐连并没有在意,挥了挥手就让对方离开了。
偏偏那人见自己没有得手,还想再说什么。
“即便你身有要事,来往的都是贵客,难不成石府的下人都如你这般?如今是这位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追究,你还要再作纠缠,究竟有何居心?”
顾玠一双平静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对方的所思所想,纵然那人心理素质过硬,也没办法再说什么,连忙走开了。
那边石华得知对方没有得手,怎样发怒不说,这边徐连在纠纷结束后,略微整理了衣冠,朝顾玠矜持地道了谢。
“多谢道长,敢问道长姓名?改日我让府上略备薄礼,亲自登门再为拜谢。”
“薄礼就不必了,只是举手之劳。”
顾玠在这个世界跟徐连相处了大半辈子,可以说完全熟知对方的性情,他知道徐连此刻在紧张,各种表现因为尚且只有十岁,更为青涩,几乎一眼就能看穿。
“我是顾玠。”
“顾玠?”徐连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等在心里琢磨过一回后,他才陡然反应过来,对方不正是刚才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主角吗?于是看看下方的说书先生,又看看顾玠,“你、你是顾玠?”
好像说了一句废话的样子。
徐连问出来后又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是那个很厉害的天师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很厉害也谈不上。”
这是从侧面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于是看着他的人立刻变得一脸激动,甚至目光里都有些崇拜之色。
“潘老爷家的事都已经闹了有十多年了,每年都有不少道士上门,可是从来都没有解决过,你一来就解决了,还说不厉害?”
能力又高,还很谦逊,徐连对顾玠本就十分好的印象更好了。
午时将近,他更是直接邀对方到酒楼一起吃饭。顾玠在考虑到石家必然还会使出其它手段,答应了徐连的要求。
两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在顾玠有意的纵容下,徐连总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因此才一顿饭的时间门,他们就已经有些无话不谈的意思了。还没有经历过任何伤害的富家小公子的性格其实更像顾玠一开始见到的小车,天真又单纯。
“所以你就是这样打败那名厉鬼的吗?”
“嗯,我素知他们狡猾,所以一开始就有了防范,他们从背后偷袭那一下并没有伤害到我。”
顾玠跟徐连说的是说书先生没有说完的故事的下一段,徐连听得津津有味,今菡进来说时辰不早了催他回家去,徐连都还是恋恋不舍的样子。
“若你想要听故事的话,明天可以再来这里,我这段时间门都有空的。”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再来找你吗?”
徐连听说天师都是很忙的,而且行踪不定。
“自然是真的,我来江市没有多久,除了潘家外也不认识其他人,你能来跟我说话,我很开心。”
徐连被顾玠说得满心高兴,当即就道:“那你以后无聊了也可以来找我说话,这个给你,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他从腰间门摘下了一块玉佩,玉佩虽说不是价值连城,但也是价值不菲,就被他这般慷慨地送了人。
顾玠接过玉佩看了一眼,又还回去了。
“你不喜欢吗?”徐连脸上有些失落。
“不是不喜欢,只是贴身之物,还是不要轻易赠人比较好。”
“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可对于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来说,若是将你经常用的东西拿去作法,很可能对你造成极大的损害。不说是玉佩,单说是你的头发、指甲这些。”
“你家境不俗,明里暗里一定会有许多人盯着,凡事要留一个心眼。今后最好跟身边的人也打好招呼,让他们看好你的东西。”
顾玠没有打算一开始就跟徐连说出石家人的计划,纵然对方相信,徐家其余人也不会相信。
他要做的是替徐连彻底解决后患,而非一味防备。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他说得有理有据,甚至还举了几个实际的例子,听得徐连一愣一愣的。
“这样的吗?”
“是啊。”语气当真是温柔至极,好像在包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又很耐心地告诉他什么会有危险,什么是安全的。“也要注意一些莫名其妙靠近你的人。”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徐连作保证一样,走的时候还是送了顾玠一样东西,是这家酒楼的招牌点心。
这样一来,最开始要给出去的玉佩倒像是有意要送给顾玠的礼物,而不是什么做朋友的凭证了。
接下来几天,顾玠果然如约在酒楼等着徐连。
石家眼看这么一个充满金光的人整天晃来晃去,却没办法分一杯羹,不由得着急。这日两人分手后,石家那边又打算出手。
徐连当时正在玉器店里挑东西,上回顾玠说贴身的东西不能收,他再买一个不就行了?
他自小就是在金银堆里长大的,对于这些如数家珍,不用掌柜的招呼,自己就已经选出好几个中意的,正在作比较送哪一个最好。
顾玠在两人分开后没有回去,而是一直跟在对方身后。
眼看一个人鬼鬼祟祟的,看清徐连所在的位置后,就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要走进去,他当即双眸微冷,一颗石子从他的手中被准确地打到对方的膝盖处,让人当场嚎叫出声。
徐连挑礼物挑得专心,压根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怎么在意。
石家这回安排的不仅是一个人,这个解决后,另一个又立刻登场了。对方扮成了一个要来买东西的客人,想向徐连请教要怎么挑选。
“好巧,又在这里遇到了。”
那人还不等开口,就见自己的目标被一名道士吸引走了注意力。
顾玠才走到徐连身边,对方就像是有所意识地抬起了头。等听到他的话,做贼一样地将手里的两块玉佩藏在了身后。
“在这里买东西吗?”
“嗯,家、家里的亲戚生辰快到了,我来看看有什么好的礼物。”
顾玠压根就没问这么多,徐连硬是编了一个理由出来,就是那种心慌意乱的样子看得让人有些好笑。顾玠往徐连的另一边走去,对方怕他发现自己手里的东西,也跟着转了一圈。
不过这样一来,那名要跟徐连搭话的人就被顾玠隔开了。顾玠随意地拿起了柜台上徐连挑出来的其它玉佩,似无意地看了对方一眼,不去管他,自跟徐连说起了话。
“这块玉佩的图样好像更好看点。”
“是吗?你喜欢这块,我看看。”
“小连的礼物是不是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