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康安排的人一早就开车来酒店了,接了黛笠跟关弘厚。
关弘厚昨晚恶补了一天的资料,勉勉强强算是入了门了。
一上车他就拿出两支强光手电筒,给黛笠发了一支,他自己留了一支。
“这是我昨天连夜去市场买的,强光手电,赌石必不可少的工具,人家老行家人手一支。”
黛笠接过来看了看:“难为你特意跑出去买。”
关弘厚感觉自己被夸奖了,认为自己这件事办得好,又开始积极的给她分享自己昨晚恶补的信息。
“下手之前啊,要先用强光手电去照原石的皮壳,观察原石表面呈现出来的‘皮’‘蟒’……”
关弘厚背词背到一半,突然卡壳了,连忙从怀里掏出昨晚远在国内的秘书帮他准备好的小抄。
他把小抄展开来照着念:“‘皮’‘蟒’‘雾’‘藓’‘松花’这五个特征去判断里面的料子……”
关弘厚一路都在分享他准备的资料,最后还拿了一份给黛笠。
“小黛老师,等会儿到了市场你就照着资料上面的内容来观察料子,我跟老康虽然认识二十多年了,金钱上面的事还是不能全听他的,咱们自己心里要有个数,免得被当成外行,让人宰一顿。”
“你拿着这叠资料就告诉别人你是外行了,人家想不宰你都不行。”黛笠翻了下资料,然后又还给了他。
话说如此,可手里的资料就是关弘厚的底气,拿着他心里更有底。
“那咱们总不能两眼一抹黑的去吧。”
黛笠:“我已经记下来了。”
关弘厚细数了他的四页纸:“全部?”
黛笠没说话,回了关弘厚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
关弘厚不再多嘴了,他怎么能质疑小黛老师呢。
于是他乐了,也跟着莫名有了底气,把资料捏吧捏吧又重新揣回了兜里。
他们比老康先到原石市场,暂时没人接待他们,他们就先在市场里逛了起来。
这里应该是当地最大的翡翠原石市场,除了有翡翠原石,周边还有古玩古董。
在当地做原石生意的大部分都是国人,挣了钱的也是他们这批。
每天都有不少国内的人慕名前来淘宝、赌石,来来往往都是熟悉的语言。
黛笠就在市场上闲逛,大量看有没有什么稀奇有趣的小玩意儿,国外的市场品种五花八门,有国内的瓷器书画,古罗马时期的雕塑仿品,二战时期欧洲的物件等等应有尽有。
而关弘厚则一心扑在翡翠原石上,选了个路边的店,拿着他的小强光手电仔细地照,以检验他临时抱佛脚的成果。
卖古董的店家要么高冷不搭理人,要么就是非常热情的推销。
这里的几家店老板都非常热情,但凡你往商品上看了一眼,他就会给你推销他店里的东西。
缠上黛笠的这个老板,就是因为看到她在一个仿宋青釉花瓶面前驻足了。
老板都不用当地的语言,一口的南方口音:“美女别动,我帮你拿。”
他珍重且谨慎地从架子上取下了花瓶,托在手上展示给黛笠看。
“你眼光真不错,这可是北宋官窑的青釉弦纹瓶,另一只可是被收藏在博物馆里,正正经经的好东西,我这儿只要三百万,您拿下绝对不亏,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黛笠瞄了眼扫描鉴定仪上面的数值,淡漠的看着老板:“你这个花瓶最多十年,还是国内运出来的。”
老板马上改口:“十年的那也是好货,你看看这釉面,看看这工艺,摆在您家里绝对不会给您跌份儿,谁看的出来是仿品,我也不问您多要,一口价三千。”
见黛笠没有还价,购买的兴致没有很高,老板又说:“这样吧,就当我交你一个朋友,一千你拿走,不能再低了。”
老板都快把花瓶递在她手上了,就等着她来接。
再也了没之前视如珍宝的小心翼翼。
黛笠一动未动,无语道:“老板你能给我看点真东西吗,你满屋子的本世纪产物,我买来干什么?”
“真东西有是有,但是这个价格嘛。”老板搓了搓手指。
黛笠直言道:“仿制品也没见你卖得多便宜吧。”
古玩老板一点都不尴尬,反而顺水推舟开始恭维黛笠。
“行,我今天算是遇见行家了,我也不用糊弄外行那套糊弄老板你了,这就带老板去见见真正的好东西,保准老板在别处没见过。”
这时关弘厚赶过来了,见状问道:“小黛老师想淘古玩?”
黛笠:“反正没事,去长长见识吧。”
虽说关弘厚也不懂古玩古董,出入拍卖会也凑热闹,但这家古玩店摆出来的古董太假了,一看就是现代瓷器厂批量生产的工艺品,连他这种外行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关弘厚问老板:“你的珍藏不会也是外面这种货色吧,要是也一样就不用拿出来了。”
古玩老板:“哪能啊,真正的好东西谁会直接摆出来。”
关弘厚:“那你店里藏着有哪些宝贝?”
古玩老板叫了伙计守店,带着他们往内室走:“我偷偷告诉你们,我这里可有不得了的真东西,秦始皇知道吗,还有和氏璧。”
关弘厚:“完璧归赵的典故谁不知道。”
古玩老板:“对咯,这个鼎鼎大名的和氏璧最后被李斯奉秦始皇之命,镌刻成了一枚印玺,秦朝亡了之后,历代帝王都以秦印玺为符应,作为正统继承的凭证,史称传国玉玺。”
他绘声绘色的讲着国人耳熟能详的典故,但他铺垫的导向属实引人发笑。
关弘厚乐道:“怎么,在你这儿?”
“嘘,”古玩老板做了一个悄声的动嘴,“可不能让外人听到了,传国玉玺呐,外面多少人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看两位老板跟我有缘,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
要是关弘厚一个人来的,他当场就直接走人了。
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古玩老板,就别指望他能卖给你什么好东西。
关弘厚不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传国玺传到宋代就下落不明了,有传闻被伯颜磨平刻成私人印章了,历代皇帝都在找传说中的传国玺,但自此之后再没有现过身。
古玩老板拿一件失传已久,并有可能并不再存世的珍宝说事,他就是在赌。
不相信的人转身就走了,老板便懒得再在他们身上浪费口舌。
如果这时候还不走,说明是对老板故事的感兴趣,听完他的忽悠,说不定真以为自己捡漏买到了真品,掏钱付款。
黛笠看上去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关弘厚也没法走,便随口问道:“千八百年前就失传了的东西,你是怎么到手的,舍得卖给我们?”
古玩老板:“来历肯定是不光彩,不然我也不会想出手,拿到手上是个烫手山芋,没办法回国,我看两位老板的面相就知道,都是资产雄厚的人,传国玺在你们手上肯定能留得住。”
关弘厚:“你可别瞎说啊,我们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来历不明的东西我们可不会买。”
古玩老板:“也不是来历不明的东西,就是不光彩,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兄弟以前是倒斗的。”
关弘厚眯了眯眼看他:“你的意思是盗出来的?”
“对咯!”古玩老板一合掌,“北宋靖康元年,金兵破汴梁,徽宗、钦宗二帝被掠,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耻,这传国玺啊也被金国掠走了。后来传闻元世祖忽必烈驾崩后,传国玺叫卖于市,被权相伯颜买得,又将蒙元收缴的各国历代印玺分割成了小块,分发给王公大臣刻私章,这也是传国玺真身最后一次露面了。”
古玩老板讲得有鼻子有眼,可见为了卖“传国玺”没少做功课。
关弘厚:“你兄弟盗的就是伯颜的墓?”
古玩老板默认了:“我猜啊,这伯颜想私自收藏传国玺,但是又知道传国玺有多惹眼,他要是留在身边,总避免不了有人打传国玺的主意,于是便放出的谣言,说自己把蒙元缴获的印玺全都分割了,只要传国玺没有了,世上便不会再有人惦记了。”
“后来这老伯颜,怕后人守不住传国玺,也怕传国玺给后人带来灾祸,就让后人把传国玺当成他的陪葬品,一起下葬了。”
关弘厚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老板你这个故事编的好。”
既附和历史现实,又有转圜自圆其说的余地。
古玩老板也不藏着掖着,直说道:“故事是有我杜撰的成分,但东西确实在他墓里,古人就爱把喜欢的东西跟自己一起陪葬,就好比唐太宗吧,生前对《兰亭集序》爱不释手,不是死前也命人把《兰亭集序》和自己一并葬在了昭陵里了?”
关弘厚:“也是没有人成功盗开过昭陵,要是昭陵之前被盗过了,今天你这里要出现《兰亭集序》的真品了吧。”
古玩老板:“老板你先别急着不信,咱一会儿见见真货,到时候你再看看我有没有说假话。”
关弘厚看了眼还没有发表过意见的黛笠。
黛笠懂他的意思,笑道:“老板的故事讲得有趣,我们去看看也无妨。”
古玩老板:“我把话放这里,你们今天是来着了,绝对会不负此行。”
他带着俩人上了阁楼,取下腰间的钥匙串,打开了阁楼的雕花木门。
阁楼里摆放的东西确实比楼下精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好货在里面。
古玩老板径直绕过了阁楼堂屋里的屏风,又用腰间的那串钥匙打开了一个玻璃罩,戴上手套拿出里面的玉印玺。
他把玉印玺珍重地放在身后铺了绒布的桌上,招呼黛笠跟关弘厚去看。
“老板你们看,漂亮吧,上面还有秦始皇亲自命人篆刻的八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满满都是历史的沉淀,拿着它就仿佛看到两千多年前秦始皇灭六国一统天下,见证着他成为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