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梁有在草市和梁阑玉见过面后,郁州梁家几次派人来都督府拜贴,还给梁阑玉送过不少礼物。
梁阑玉心里虽然并不喜欢这门亲戚,但也知道他们早晚要打交道,不宜先把关系搞僵,因此表面的功夫倒也做得到位。每每梁家送礼来,她都回等值的礼,客气话也说了些。双方有来有往,关系倒似融洽。
于是这次陆春把拜帖送出去后,梁家立刻回了贴,盛情邀请梁阑玉去梁氏庄园做客。
到了约定的日子,梁阑玉就带上几个随行的人准备出发了。
她刚走到大门口,忽见一行人打外面回来。众人一照面,回来的人是刘平——前段时间,梁阑玉给刘平拨了几个人手,让他去与郁州交壤的徐州跑一趟,主要看看徐州的铁矿都分布在什么位置。其实也是找个理由把刘平支走,不想让刘平知道她在查军田的事。
她本以为刘平会花更多时间——事实上,刘平也应该花更多时间。但他察觉到了梁阑玉有支离他的意图,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大事,就紧赶慢赶给赶回来了。
刘平忙朝梁阑玉行了个礼:“都督这是要出门?”
梁阑玉敷衍地“嗯”了一声。
刘平又问:“都督要去哪儿?”
梁阑玉皱眉,不客气道:“我去哪儿,不必向刘公交代吧?”
刘平登时十分尴尬,但还是厚着脸皮道:“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只想问问,是否有能为都督分忧之处?”
梁阑玉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刘平现在还能帮她做点事,因此她也给刘平留几分薄面。她淡声道:“我打算去我族兄家坐坐。你赶路累了,去休息吧。”反正她去梁家的事刘平早晚会知道,故意不说更让刘平猜疑。
刘平吃了一惊,忙道:“属下不累,还是陪都督一块儿去吧。”
“用不着。”梁阑玉不想再跟他废话,绕开他继续往外走。
刘平赶紧跟上来:“听说郁州梁氏的家主梁非年事已高,久病缠身。属下从前在建康时认得两位厉害的名医,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不如属下陪都督前去,将那二位名医推荐给梁家主,也算为都督做个顺水人情……”
梁阑玉脚步没有停,只是用冷漠的眼锋刺向刘平,眉毛微挑。这一眼,竟看得刘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平读出了梁阑玉目光中蕴含的警告:如果他继续给脸不要脸,她就要当众让他难堪了!
他心下登时惶恐不已:在建康时,梁阑玉还是个内敛少言的小姑娘,怎么到了郁州后,锋芒越来越盛,如今已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程度?
刘平到底还是知趣的,乖乖停下了脚步,恭敬道:“那,属下先回去休息了。”
梁阑玉没再理他,带着人跨出了都督府的大门。
门口的守卫纷纷行礼:“恭送都督出府。”
后面的刘平讪讪道:“恭送都督……”他只能眼巴巴地目送梁阑玉离去。
梁阑玉走远后,刘平心事重重地往后院走。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向某个方向跑去。
……
……
后院中。
张庆正躺在榻上发呆,忽听外面有人敲门,随口问道:“谁啊?”
外面的人没有回答,敲门声继续。
张庆没耐烦地起身,趿上鞋出去开门。待看到屋外的人,他不由大吃一惊,忙换上一张笑脸:“刘公,你回来啦?”
刘平迅速进屋将门关上。
张庆梁羡任命的甲士队的队主,所以待遇比较好。其他甲士都得睡通铺,只有他抢到了一间原本堆存杂物的屋子。虽然地方狭小了点,还没有窗户,但好赖是个单间,总比跟人挤着强。
“张队主,”刘平开门见山地问他,“我不在的这几日,府上有发生什么事吗?”
张庆一愣,脸色尴尬:“这,没发生什么事吧?每天日子都这么过,能有什么事呢?”
刘平打量着他的脸色:“是没事,还是你不知道?”
张庆不知该怎么回答。
刘平不满道:“张队主!你可是尚书公任命的队主!你应该贴身护卫都督的安全才是!刚才都督出府去了,你为什么不跟着?你怎么能天天躺在屋里睡大觉?你睡得踏实么你!”
张庆也急了:“刘公,你这话说的。是我不愿意跟着都督么?自打到了这郁州,都督就从来没召见过我!每回出任务点人,从来点不到我,我连府门都没出过两回,在这跟坐监牢似的!我还纳闷怎么回事呢?”
刘平和张庆都是梁羡派来监视梁阑玉的。刘平是属官,能盯公事;张庆是护卫,能盯私事。有这两个人在,梁阑玉在郁州的大事小事就都逃不过梁羡的眼睛了。
梁羡的设想是很美好的,然而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愿。
刘平虽然还能办点公事,但他已经被边缘化了,每个月的月头月中写信给梁羡汇报时他都觉着心虚,只能在信里粉饰太平。
张庆更惨,他完完全全被架空了,自打进了都督府,他见梁阑玉的面不超过两回,话更是一句都没说上,都快闲出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