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国字脸男人的惨叫霎时间冲破天际,他踉跄一步,后脚跟踢在门槛上,咚一声直挺挺坐倒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实,他当即便觉得一股锥心的疼痛从尾椎骨窜起,一路向上爬,刺得他整根腰椎一阵阵钝痛,剩下的惨叫噎在了喉咙里,转成了吸气,惊恐的模样也有些不伦不类。
老孙被他吓了一跳,见他整张脸皱起,双眼中满是恐惧,连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时今岚。
只见女孩双目茫然,白皙的脸上满是疑惑,像是不明白国字脸男人怎么突然大叫起来,还露出如此骇人的神情,眉宇之间因此涌出几分害怕,双脚也不自觉往后挪了挪,看着像是后悔跟过来了。
老孙同样满头雾水,不清楚张老这唱得是哪一出,问道:“张老,你怎么了?”
国字脸男人勉强从疼痛和老孙的话语中回神,正欲说话,又见时今岚脸上什么也没有,有鬼两个字便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的女孩眉目单纯,满眼疑惑,哪有刚才流出血泪、双眼翻白的恐怖模样?
此时见他摔在地上,她还在害怕之余颇为关切的询问:“叔叔,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哪有这么好看的鬼?
张老呆愣在地上,转而想到了什么,不顾此刻还跌坐在地上的姿势连忙伸手从口袋里掏东西,一连掏了好几下才掏出叠起来的黄符。
是不是鬼,验一验便知道了!
他猛然将黄符展开对准时今岚,本以为会听到凄厉的惨叫声,却见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瓷白的脸上神情更加疑惑,还指着自己问老孙,“这个叔叔怎么了?拿符对着我是要干嘛?”
老孙觉得张老有些莫名其妙,身旁的小姑娘漂漂亮亮、白白净净,他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孩,忍不住心里犯嘀咕:这张老莫不是被什么东西吓傻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劲。
他半弯下身,一把夺过张老手里的黄符,没好气道:“你平时神神叨叨的就算了,在游客面前怎么也这样?”
说话间,他在时今岚看不见的角度给张老使了个眼色,张老这才回过神,惊疑不定地从地上站起来,自认为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好奇看过来的女孩。
她坦然地站在灯笼下,正对着黄符也没有任何反应,白皙的脸庞因为有些害怕而多了几分苍白,但薄薄的唇瓣是樱花粉色的,此时轻轻抿起,饱满而丰润。唇瓣上方是高挺的鼻梁,长而上翘的睫毛小弧度的颤抖着,明显写着后悔二字。
这般藏不住情绪的模样,哪里跟恐怖沾边?分明叫人挪不开眼。
张老在心里默念了几句佛经,疑心自己今天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才会出现幻觉,现在也只好干笑两声道:“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吧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刚刚应该是认错了人……认错了人……”
他重复了两遍认错人,像在告诉时今岚,又更像在说服自己。
时今岚配合地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老孙手里的黄符上,迟疑道:“你认错人……拿符对着我做什么?刚刚那样,还真挺吓人的。”
张老脸色一僵,还是旁边的老孙反应快,解释道:“不瞒你说,我们镇上有晚上不能在外头瞎逛的习俗,若是遇着半夜有人来敲门,见着是不认识的人,得先拿黄符挡一挡。”
他张口便是瞎编,面前的女孩果然没怎么怀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们这家家户户的门口怎么都摆着香烛和瓷碗,原来是当地习俗。”
老孙连忙附和了一句,当即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要找那两个人贩子拿手机吗?他们被张老关起来了,这天怪冷的,我们先进屋再说。”
张老也缓过劲儿来了,不死心地盯着时今岚的脸看了好几眼,确定没看到什么血泪后,才抹了把脸道:“是是是,先进屋。”
时今岚哦哦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在两人身后进了院门,老孙走在最前头,张老则还留在门口关门。
这么不设防的模样,让走在前头的老孙唇角忍不住上扬,还是这种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好骗,随便说两句就忽悠过去了。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但这绝对是最轻松的一次。
张老缓过刚才那股害怕劲儿后,越发觉得自己刚才是出现了幻觉,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镇上不大太平,听说刚才老街上出现了小鬼抬撵。
他虽不在其列,但看说这件事的人吓得魂都快出来了,知晓事情不简单,今晚最好不要在外头乱晃,所以早早回了新镇这边。
他又在心里念了几句佛经,给足了自己安全感后,咔嚓一声关上四合院的大门,被漆得油光滑亮的门上倒映出张老脸上的得意与贪婪。
他双手压在门把手上,恶意转过头,却在看到时今岚背影的刹那,惊恐地睁大了眼。
她明明是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往里走的,脑袋后方却出现了一张惨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的脸,那张脸从时今岚乌黑的发丝里浮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等完全凝实,乌黑的血液从七窍里流了出来,缓缓往下淌。
张老甚至能听到血液滴在地上发出的清脆滴答声,在瞳孔急速放大时,他看清了那张惨白的脸被盖在形如枯稿的头发下,流出血泪的眼睛眼白和瞳仁格外分明,再仔细看,女鬼的瞳孔中是纯黑色的,犹如两个黑洞洞的漩涡。
对上他的视线后,女鬼红艳艳的唇瓣诡异地往上翘,暗红色的舌头从白森森的牙关里探出来,缓缓扫过猩红的唇瓣,仿佛盯上了美味可口食物。
“啊啊啊啊啊!”惨叫再一次冲破天际,走在前面的老孙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回过头来,只见张老双眼发直地盯着同样茫然转头的时今岚,唇瓣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好似发不出声。
他瘫软在地上,双腿不自觉向后蹬动,等后背抵在门上,又受惊般大叫起来,“有鬼!有鬼!”
他指着时今岚,求救般看向老孙,喊道:“她是鬼!她是鬼!她刚刚盯着我!她要吃了我!她要吃了我!”
他的声音窜出院门,传到旁边的四合院里,甚至在宽阔的街道上回荡,可不知为何,没有一户人家发出动静,仿佛根本听不到他的惨叫。
或许镇上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心头有鬼的镇民都默契的选择无视他人的呼救,掩耳盗铃般待在自家的豪华四合院里,等待下一个晚上继续办丧事。
反正死的不是自己,反正这个小镇就是这样。
老孙被他双目圆睁的惊骇模样吓到,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时今岚,只见她还是那副茫然无知的模样,甚至因为被指认为女鬼,神情间还有明显的无措与害怕。
他想到眼前孤身一人女孩出现在站台里,用力敲门的场景。
作为镇上的人,他不得不在站台守夜,要不是知晓最近几天老吴家在办丧事,每家每户都供奉了山神,他也是不敢从书报亭里出来的。
可这个女孩胆子看起来不大,落单后却敢一个人跑到站台里,而不是去寻求镇上其他居民的帮助,本身就不是件正常的事情。
老孙想到埋在山里的那些东西,顿时觉得浑身发毛,哆哆嗦嗦低头看向地面。
女孩的影子在小院里白炽灯的照射下格外清晰,他松了口气,不悦地看向还在神经质的念叨着有鬼的张老,语气不满道:“我看你是这两天被镇上办丧事的事情搞昏了头,这小姑娘这么好看,影子也一清二楚,怎么会是鬼?”
他一直待在站台里,不知道嫁衣女鬼吓唬镇上居民的那一出,只隐隐听到了喧闹的唢呐和鼓乐,认为那是镇上办丧事搞出来的动静,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张老哪里还听得到他说什么,一次还可以说是自己出现幻觉,第二次彻底让他心底的侥幸心理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惊恐地看着时今岚左边肩膀上出现的脑袋,再一次惨叫起来,连滚带爬拉开四合院的大门,想也不想冲了出去。
老孙被他这疯魔的模样吓得不轻,原本信誓旦旦的话也多了几分无力,他浑身发毛地侧身看向时今岚,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这一看,他心头更是慌得厉害。
她脸上的疑惑和单纯不知在何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此时面对着他露出甜美的笑容,要是尤知薇在这,必然能看出来她这笑容和上个副本在教室里装乐窈窈的蔡钰露出的笑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