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冥无声地望着他的侧脸,小时候的记忆中,喻行舟并非是如此隐忍的性格。
他也曾意兴飞扬,踌躇满志,以“神童”之名,辩得几个京城老学究哑口无言。
彼时他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说着多谢前辈提携,骨子里的骄傲和自信,却如何也掩饰不住,甚至会带着三分骄矜暗搓搓地跑来跟他炫耀。
而现在,他却如此谨小慎微,心思深沉。
萧青冥时常看他的背影,仿佛背负着一座无形的、沉重的大山,几乎快要压弯他的脊背。
他却始终不肯告诉他,也不曾要求自己为他分担一星半点。
“陛下?”喻行舟抬眼看他。
萧青冥忽然上前一步,在喻行舟陡然瞠大的眼中,轻轻拥住他。
他的手穿过一头微凉的发丝,温热的呼吸落在对方耳畔,嗓音磁性而沉稳,如同风雨中岿然不动的礁石,如同黑夜里明亮的港湾:
“你记着,今后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有朕在你身后。”
“纵使万千里路,朕也会赶到你身边。”
喻行舟浑身一震,喉间溢出些许低哑的轻笑:“陛下,这是君主对臣子的恩宠吗?”
萧青冥轻哼一声:“你说呢?”
这个拥抱是极清浅的,稍微触及便要分开。
他刚刚放下手,却被喻行舟紧紧抱住了,他的双手极其用力,如同铁箍般紧紧勒住他,仿佛想要将人溺毙在怀抱里一般。
萧青冥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热源又忽而离他而去。
喻行舟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个冲动之下逾越君臣之礼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
不等萧青冥开口,喻行舟便抢先一步道:“陛下,臣这便告退了。”
说完,转眼便匆匆离开殿门,像只偷了腥被主人发现落荒而逃的野狐狸。
萧青冥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逗笑,摇摇头,笑意又从唇边一点点淡去。
※※※
数日后,儒城。
喻行舟带着花渐遇等人,一路轻车简行,披星戴月赶到儒城。
几年前,他曾来过这里,彼时燕然大军经常南下骚扰边境,幽州不堪其扰,大量百姓逃难至最近的儒城,希望躲避战火。
那时街道上行人匆匆,举目望去,皆是一张张仓皇又麻木的脸孔。
后来燕然军始终被拒在通关之外,儒城又渐渐恢复了生机。
喻行舟一路行来,见这里的百姓大部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街上乞讨的小乞丐成群结队。
他微微蹙起眉头,按理,儒城有盐场,即便不是富得流油,也应该不愁吃喝才是,为何这里的百姓如此困苦?
“那些人在做什么?”花渐遇望着街上长长的数条队伍,有些好奇,不断有百姓带着陶碗和瓦罐正往这里赶。
一个老者小心翼翼捧着一个浅口小陶碗从几人身边走过,里面盛着薄薄一层灰白色的盐,勉强覆盖了个碗底。
他稍微打量几眼:“你们是外地人吧?”
花渐遇道:“我等自京州来,老伯,不知这里在排队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买盐!”老者满脸怒容,冷笑道,“这才几天那?盐价已经翻了好几倍了,据说明天还要再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