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妇人打道上路过,被拥挤的人群撞倒,带着孩子摔在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忙上前将人扶起来:“没事吧?摔伤没有。可觉得哪里疼?”
妇人站稳身形,避开众人的手便要离去,却被热心的群众拉住:“我刚刚是不是没注意,在你摔倒的时候还踩了你一脚?踩哪了?可要去医馆看看。”
妇人挣开她:“不用了,我还有急事。”
“啊?”
热心人忙放开手,总不能误了别人的要事。
妇人正打算离开,却听身后一声大喝:“站住!”
妇人没有回头,只当没听见,脚步越发匆匆。
李承乾大怒,转身吩咐侍卫:“快,抓住她!”
侍卫莫名其妙,但既然太子殿下有令,哪敢不从,一跃而起,几个纵身已挡住妇人去路,三两下将人擒拿住。
妇人大喊:“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放开我!”
围观者尽皆蹙眉窃窃私语,对着李承乾指指点点。
李承乾半点不惧,只问:“你怀里是你的孩子吗?”
妇人瞪眼:“当然是我家闺女。我一没犯事二没得罪你,我不过是打这路过,你就让人抓我。你到底是什么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是你孩子,你怎么不疼她?”
妇人蹙眉:“我哪里不疼她了!”
“刚刚呀。你摔倒爬起来只顾着自己,半点没瞧孩子一眼。若你真是孩子的母亲,疼爱孩子,难道不应该看看孩子有没有摔伤吗?”
众人回神,纷纷看向妇人。
“这位小郎君说得对。你摔倒的时候,孩子也摔了。我刚刚让你去医馆,你便是不顾惜自己,莫非也不顾惜孩子?哪有你这样当阿娘的。”
妇人面色大变,却犹自强硬道:“我说了我有急事。”
“何等急事能比孩子还重要。”
“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做要你们多管闲事。”
李承乾嗤鼻:“倘若当真是你的孩子,我们确实管不着。但如果不是呢?”
“不是?”众人呆愣片刻,转瞬瞪大眼睛看向妇人,“你是拍花子!”
妇人面色再变,声音更大了:“你们胡说,这就是我的孩子。”
“小声点行不行,不是谁声音大谁有理的。”李承乾捂了捂耳朵,“你说她是你孩子,你怎么半点不顾念你的孩子?”
“我都说了我有急事,你们能不能别死抓着这点不放。再说一个女娃有什么好顾念的,又不是带把的。”
“你撒谎!”李承乾指着她怀里的孩子说,“这孩子长得白兮兮胖乎乎的,一点都不像你。你也不算太笨,给她换过襁褓,可你没来得及换她的衣服。看看她的衣服料子,再看看你自己穿的。便是她还小,衣服用料少,这一身也抵得过你三身了。”
众人转头望去,这才发现孩子的襁褓包裹得不算太严实,略显敷衍,的确像是紧急之时胡乱裹了两下。孩子的手臂从襁褓中伸出来,衣料与妇人对比,相差较大。
“当然也许你家中条件不错,但你节省惯了,省下自己所有的吃穿用度,全花在孩子身上。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却也并非完全不存在。
“那么问题来了。你若不疼她,怎会如此待她?你若疼她,又怎会摔倒了都不瞧上一眼,看看她受没受伤?这不符合常理。”
人群骚动起来。这位小郎君不说,他们没注意,一说确实如此啊。
李承乾嗤鼻:“还有这孩子双目紧闭,刚刚摔倒毫无动静,如今我们吵来吵去这么大的声音,她也一样没有动静。睡得这么死吗?真是睡着了,而不是你给她用了药?”
梦中电视剧里这种拐子可多了,嫌孩子哭闹,怕惹来麻烦,直接喂药,也不管药物对孩子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简直丧良心!
妇人咬牙:“我没有!这就是我家的孩子。”
李承乾眯眼:“是与不是查查就能知道。我让人去请官差来,你是什么人,户籍在哪,家住何方等等,自与官差去说,由官差来办。倘若查明我误会了你,我同你道歉。倘若查明我说的是真,那你便是拐子。”
官差!
妇人身形一晃,面如土色。官差来了她还有什么好下场!眼见事迹败露,她眼珠乱转,余晖四下飘扫,不知瞧见什么,忽然吹了声口哨。
霎时,哗啦,旁边的摊位被人猛地一推,连带撞击着小少年立在门口用来展示力气的长竹竿长木杆纷纷倒下。
护卫神色惊骇,哪还顾得上妇人,同时冲过来,有人挡住竹竿,有人接住木杆,有人将李承乾及时抱离,配合默契,总归不能让李承乾受零星半点的伤。
人群纷纷四散躲避。待得一切落定,再回头去瞧,妇人已经抱着孩子逃出三丈有余。
众人大怒,尽皆指责:“一定要抓住她,不能让这拍花子跑了。”
李承乾吩咐护卫:“救孩子!”
护卫应下,纵身上前。眼见众人赶来,妇人心一横,将怀中孩子往后一抛。众人顿住,惊呼出声。护卫想救,奈何距离有些远,根本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跑在最前的人群中,一个身影踩在倾倒的摊位上借力往前一跃,将孩子抱在怀里,闷声摔下来。
众人悬着的心回落,万分庆幸。这女娃还这般小,以那妇人抛出的高度与力道,真摔实了,便是不摔死也得摔残,那可怎生得了。
那厢,护卫见孩子无事,眼中利光一闪,随手抓起块碎瓦片扔出去,砸中妇人膝窝。妇人闷声跪地,待想爬起来继续跑,护卫已至眼前,再次被抓。而这回护卫绝不会再给她逃窜的机会。转头又将躲藏在拐角推倒摊位的同伙拽出来。
同伙与妇人对视一眼,知晓已经无计可施,瘫倒在地。
李承乾走过去,先是让人把拐子绑起来看牢,又派人前去禀报官府,接着询问刚才的dòng • luàn可有百姓受伤,最后点了个护卫去医馆寻大夫。
将一切安排好,转身问小少年:“伤到没有?”
“没有。好好的呢。”小少年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给李承乾看。
李承乾摇头:“我不只问她,也是问你。”
小少年怔愣:“我?”
李承乾指了指他的手背。
原是救孩子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护住孩子,手肘撑地,手掌擦过地面而伤。小少年这才恍然发现,摇头说:“无妨的,一点擦伤,过两天便好,用不着瞧大夫。给这孩子看看就行。小郎君说得对,都这样了,她还没醒,定是被喂了药。”
“孩子要看,你也要看。别不把擦伤当回事。总要拿点药擦擦的,而且还得让大夫瞧瞧可拉伤扭伤没有。”
李承乾十分坚持,薛礼也不便再拒绝。
经过这一场变故,醉仙楼内的客人也没什么心思用餐了,倒是有些想留下来看热闹,却都被骆履平赔着笑免了这顿的账又送了点打包熟食请出去。
整个食肆被清场。骆履平这才上前请李承乾入内:“小郎君先进去吧,道上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承乾回头看了眼百姓。骆履平会意:“我瞧着大伙儿都无甚大碍,我在这照看便是。”
一眼扫过去,有受了点轻伤对拐子骂骂咧咧的,却并无严重者,确实没大碍。李承乾点头,让薛礼将孩子交给抱春照料,几人一起入内,经过两个拐子时,忍不住踩了两脚。这种人死不足惜!
大夫来得挺
快,薛礼的擦伤不严重,确如他所说过两日便能好,孩子经过查看,按了几个穴位,扎了几针也已经醒过来,瞧见一屋子不认识的人哇哇大哭。洪亮的声音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小妹,小妹!是我们家小妹吗?”
一对夫妻踉踉跄跄走进来,许是脚步太急切,差点在门口摔倒,幸得那位丈夫眼疾手快下盘也稳,自己站住了,又将夫人撑住。二人搀扶着上前,凑近看到孩子面容,脸上的期盼一点点消散,眼中的亮光慢慢熄灭。
但见妇人身子摇摇晃晃,神色越发灰败:“不是,不是。不是我的小妹。”
丈夫瞧了眼孩子,亦是失望,握住妇人的手,将她扶到一边安抚:“会找到的。我们家小妹一定会找到的。”
又一对夫妻后脚进来,近乎与上一对夫妻同样的急切,不同的是,二人看到孩子,面上大喜,妇人一把将孩子抱过来:“桑桑,阿娘的桑桑!”
她失声痛哭,紧紧抱着孩子,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你没事。你若是有何意外,让阿娘怎么活。”
“好了好了,桑桑不是找到了吗?这是大喜事。别哭了,你看,你抱太紧,桑桑都没法呼气了。”
丈夫的话让妇人猛然惊醒,连忙放开孩子,上上下下检查,见孩子无碍才放下心。
丈夫站起来,看向薛礼:“可是这位小兄弟救了我家桑桑?多谢。”
紧接着躬身九十度,郑重行礼。
薛礼忙后退两步,慌乱摇手:“不,不是我。我就是单纯抱住小娘子而已。主要是这位小郎君。若非他看出那人不对劲,怀疑是拍花子,还让自己的护卫及时抓住她,只怕小娘子已经被对方带走了。”
丈夫听得一头雾水,跟着来的长安令更是懵逼。他是认得李承乾的,顾虑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可贸然暴露太子身份,只虚虚行了一礼,问起原委来。
李承乾也没想着“做好事不留名”,将事情经过一一说出。细节处自有抱春补充。
丈夫听完,很是感慨,对李承乾与薛礼各自鞠躬行礼:“二位都要谢的。若非小郎君机敏,小女已然不知被带去何方。若非小兄弟反应快,小女只怕非死即伤。你二位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多谢二位。”
他拉过夫人,一起跪下:“我们夫妇给二位磕头了。”
薛礼与抱春忙将二人扶起来,丈夫又问:“不知二位如何称呼,住在何处,今日不是时候,我们改日再正式上门拜谢。”
薛礼自报家门,李承乾仍是自称李明乐,至于上门拜访,薛礼倒是可以,李承乾自然是不行的,便婉言谢绝了。
丈夫见他穿着气度不俗,身边还跟着护卫,想来定不是普通人家,听得此话也知是有不方便,遂没有坚持。
谢了又谢之后,丈夫同夫人说:“桑桑找到我们就回家吧,也让父母亲眼瞧见桑桑,免得担心。”
夫人点头,却未转身,而是将孩子交给丈夫:“你等我一下。”
她看向角落被绑的拐子与同伙,一步步走过去:“便是你们趁我家翁婆不注意,偷跑了孩子?”
不等拐子回话,啪,一巴掌扇过去。
“你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吗?这种丧良心的事情也做!”
啪,又是一巴掌。
“我让你拐我家桑桑!”
啪,再一巴掌。
“让你给我家桑桑下药!”
啪啪啪,接连好几巴掌后,大约觉得手掌打得疼,这样的力道远远不够,端起椅子直接砸过去:“你敢动桑桑,我就敢跟你拼命!我打死你!”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使出全部力气往拐子与同伙身上砸,这狠劲让众人吓了一跳。长安令最先反应过来,忙遣衙差上前
阻拦。
可妇人正在气头上,发疯一般,衙差不便直接动粗,有些为难。幸而丈夫还算保有理智,强行拉住她:“莫打了,再打他们就要死了。”
“死了好,这种人死了活该!”妇人气血上涌,双目通红。
最先赶到的另一对夫妻原本神色恍惚,呆滞地坐在一边。丈夫一声声劝,夫人却好似全然听不到一般,反复低喃:“小妹,怎么不是我家小妹。为什么不是我家小妹。小妹,你在哪里。小妹……”
直到桑桑的母亲突然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