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名静静站着,等着冯与善肆无忌惮的打量结束。
“客人进来,连杯茶都没有,离了冯家,你倒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冯与善转了一圈,扔出这话。
“您来,有什么事?”徐行名的语气也有些硬,不像平时对待长辈的样子。
“真是好久不见,说起来,咱们有十几年没见了,你长大了。”冯与善上下打量着徐行名,边走边说,“我常说,男人使上手段,比女人还要厉害。蒋氏失而复得的儿子,有机会分得蒋氏千亿身价,你真会找。外头有个傅英。家里头还攥着个褚曾翎。想当初,冯家盼你顶门立户,娶些帮到你的太太,没想到你自己做了‘太太’。想必外面那些,就是褚曾翎那占了二十年便宜的父母吧。鸠占鹊巢,何其讽刺。占了人家几十年还不够,还要做人父母,享受好处。”
“请您慎言。”徐行名只说。
“慎言?哈哈——”冯与善像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事哈哈大笑,突然,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一种难以置信到近乎怨恨的语气,“冯谏朝竟然连他最宝贵最喜欢的柳书真迹都给你!”
“他是你的外公!”徐行名高声提醒。
“什么外公!不过是同族一支里最小的一个,他不是我们的亲外公知道吗?更不是你的亲高祖!亲高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面对冯与善的陡然高声,徐行名突然抓住一点线索。
“你应该让你的儿子来,不该让他躲在你身后。”
“我的儿子可怜,他在最需要父亲的时候,却没了父亲。我这个母亲不出头,还有谁替他出头。”冯与善说得可怜。
徐行名捏紧拳头:“你想怎么样?”
冯与善闻言失笑:“我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吗?你知道吗?要不是冯谏朝的那个恶毒的遗嘱,要不是他规定,规定我那可怜的儿子想要结婚,必须让他的伴侣听听你那档子事。我还需要来找你吗?今天除夕,名儿……”
徐行名背脊一凉,顿觉全身所有汗毛竖立,明明是暖气开足的家里,却如临冰窖。
“你当可怜可怜小姨,名儿,你去改掉冯谏朝的遗嘱。好不好?你有个幸福的家,你也让我的儿子过上好日子,好不好?”
徐行名不自觉后退,可很快站稳站直:“高祖的遗嘱,任何人都无法更改。而且,你不拿那笔钱,就不会妨碍你的事。”
“谁会和钱过不去。你拿了冯谏朝的身家,你当然有恃无恐。不知道我们要靠什么度日。”冯与善一听这话,立刻反驳,可她很快又笑起来,她上了年纪,涂脂抹粉也掩盖不住五官的老态,眉宇间的刻薄形成一种走势,仿佛看你两眼就要勾你肠刺你皮,“名儿,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她走到徐行名面前,“你还不知道吧,褚曾翎这几年一直在打听你的事,他问了冯家很多人,包括冯家养过的下人,还有你的叔叔伯伯。不过你放心,我们冯家家风很严,冯谏朝遗嘱有令,褚曾翎还不知道你当初的事。你说,要是鱼死网破,我们彻底和冯谏朝的遗嘱无缘,我不再遵守冯谏朝的遗嘱,不小心对褚曾翎说了你的事可怎么办?”
“你被□□……”
“够了!”徐行名高声打断她,却感到自己手抖心跳,仿佛一种巨大的恐慌袭来。他找不到源头,只能被不断不断地笼罩。
“看样子,褚曾翎还不知道吧。你放心,只要你帮我拿到那些钱,也让我的儿子能安心结婚,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你只要告诉那个女孩,遗嘱所说是假的,他的父亲并没有□□你。再联合律师,将冯谏朝这条,凡是要拿他的钱就要听这件事的真相,这条删掉,不要影响我孙子,孙子的孙子结婚。我肯定永远都不会告诉褚曾翎。”
徐行名心肺俱焚地望着她,他看着冯与善,看着这个五官仿佛融掉的女人。他突然想到小时候,他的母亲冯与爱带着他,冯与善给他喂洋芋片、母亲去世的消息传来,娇小的冯与善抱着十一岁的他,温柔地和他说别害怕,她会像母亲一样照顾他、再到询问他狂吼他指责他歇斯底里的她、陡然间恢复温柔神色,告诉她,如果没有那笔钱她会如何悲惨的哭诉,一边哭一边用怨恨恶毒的眼神望着他,对面的钟表玻璃记露出所有的真相、还有现在,此刻,老态凸显,五官垮掉的她。
“你也不想褚曾翎知道吧?”那只戴着珠宝,瘦到筋显的枯手朝他抓来,好似白骨现形,阴森可怖。
徐行名头皮发麻,不断后退。
“要是褚曾翎知道的话……”
要是阿翎知……
嘭——门被推开。屋内二人全都望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