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半夜两点,林唯一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vip病房是一间宽敞豪华的套房,各种设施堪比高星级酒店,客厅有沙发,卫生间有浴缸,连着陪护床都柔软舒适。林唯一睁开眼睛看到病房熟悉的天花板,大脑空白几秒钟后,慢慢地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
单文晖忍着瞌睡守在病床边,见林唯一醒了,立刻按铃叫来医生护士,一通检查后确认没有问题,才给林海东发出报平安的消息。
医生护士离开病房后,单文晖重新坐回椅子,问病床上一脸冷漠的人:“还记得下午发生的事吗?”
林唯一缓缓地眨动眼睛,说:“记得。”
单文晖问:“怎么发的病?”
林唯一说:“有人杯子掉到地上,碎了,吓了我一跳。”
单文晖想扶额:“……”
林公子已经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了,分明是一株养在玻璃罐里的奇珍异草,娇嫩易碎,还濒临绝种。
单文晖想起林唯一短暂清醒的那几秒,迟疑着问:“有人给你做抢救……你还记得吗?”
林唯一表情茫然,回想了一会儿后摇头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单文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还是再确认了一遍,“一点都不记得了?”
林唯一:“嗯。”
单文晖提醒他:“你醒过一下,很短,就几秒钟。”
林唯一转头看着他,眉头微蹙,最终还是肯定地回答:“我不记得了。”
单文晖:“……”
林公子失忆是常态,那不如……就当做没这回事吧,反正那串手链看起来也不值钱。
单文晖吃不准这时候把“人工呼吸”的事告诉给林唯一,会不会再次刺激到他,毕竟这家伙的心脏与常人不同,短时间内经不起两次折腾,这会儿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林唯一昏睡半天,此时暂无睡意,对单文晖说:“晖哥,帮我拿一下手机。”
“怎么刚睡醒就要玩手机?”单文晖说归说,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劝道,“你再多睡会儿,还有几个小时天才亮。”
林唯一接过手机,淡淡地说:“我看看消息,马上就睡,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
单文晖没再说什么,他只是看起来凶悍,实际性格并不强势,林唯一管这叫色厉内荏。
三位保镖里,单文晖与林唯一的年龄差最小,两人私底下的相处模式比较自然,不像主雇,更像兄弟。
一个爱操心的老哥和一个脾气古怪的弟弟。
简单洗漱后,单文晖躺上了陪护床,没多久就睡着了,发出规律又轻微的呼噜声。
林唯一仰面躺在病床上,打开自己的手机,从层层路径找到一个隐藏的、既需要按指纹又需要输密码的笔记app,看着一片空白的页面,他手指敲击屏幕,漠然地输入了一些文字:
3月20号,2:37
下午你醒过?发生了什么?
——
一夜过去,周日早上,攸晴起床后又想起手链的事,一直等到近中午,觉得杜馨梦再怎么睡懒觉这时候也该起来了,便给对方发出一条微信。
【悠悠球】:杜师姐,抱歉打扰,我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帮我问问林唯一,有没有看到一条手链。昨天在图书馆我手链丢了,银链子,很普通,上面有一颗黄色珠子,这串手链对我非常重要,谢谢[合掌]。
她又发出一个猫猫哭泣的表情包,忐忑地等了一会儿后,收到杜馨梦的回复。
【杜馨梦】:他现在在医院,我不方便联系他,等他出院回校,我帮你问问。
果然,攸晴没提让杜馨梦推一下林唯一的微信名片,杜馨梦就没这么做,心甘情愿地做着中间人。
攸晴没别的办法,只能向对方道谢,耐心地等待着林唯一病愈出院。
——
林唯一再次醒来是周日中午,邹敏和林海东都在病房,看到儿子平安苏醒,夫妻俩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林唯一想下床洗漱,邹敏不答应,让护工端来脸盆水杯,林唯一只能在病床上洗脸刷牙。
吃过清淡的早餐后,他拿过手机,状似轻松地浏览新闻,又去看微博和微信,最后趁父母不注意,才打开那个笔记app。
他留下的问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回答:
3月20号,5:49
没发生特别的事,大家好像都吓坏了,我只醒了几秒钟_
为什么要加一个微笑的小表情?真是欠揍……林唯一快速地删掉消息,退出界面,面上波澜不惊,眼神里却隐约透着一丝嫌弃。
邹敏坐在病床边,见儿子把手机放回床头柜,酝酿过情绪后微微一笑,闲聊般地开口:“唯一啊,昨天你发病真是把爸爸妈妈吓坏了,邵院长给你做过检查,提醒我们……移植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下去,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林唯一脸色一沉,冷冷开口:“我说过,不移植。”
“为什么呀?”邹敏第不知道多少次问出这个问题,“心脏移植手术现在已经非常成熟,你看过那么多论文,应该知道,光靠吃药,你的心脏已经没法继续工作了,随时随地都会出问题,能让你痊愈的只有移植。”
林唯一目光冰冷,语气淡漠:“一辈子都要吃抗排异药,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你管这叫痊愈?哼。”他冷笑一声,又说,“我不觉得移植后会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没区别……”
邹敏刚要长篇大论地劝说儿子,林海东走过来,耐心地说:“唯一,你听爸爸讲,很多你现在不能做的事,移植以后,你都可以做!你要相信爸爸妈妈和邵院长,他是这方面的权威。”
“比如做//爱,对吗?”林唯一嘴角浮出一个嘲讽的笑,配上那苍白的脸庞和一头散在枕头上的黑色长发,竟是分外妖冶,他迎着父母目瞪口呆的表情,继续说道,“移植后我就能做//爱了,可以和人结婚生小孩,林家就再也不用担心绝后的问题,你们这庞大的商业帝国也会有人继承,对吗?”
单文晖也在病房里,听到这句话后,很识趣地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那一家三口。
看着神神叨叨的儿子,邹敏心力交瘁:“唯一你为什么总要这么想?我告诉过你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林唯一直视着她的眼睛:“从来没有?我亲耳听到的。”
林海东说:“你曲解了我们的意思!”
林唯一笑了笑,说:“我的心脏负担不了性//行为,只有心脏移植后才有可能正常做//爱,承受得了性//高//潮对心脏的刺激,这种浅显的意思还能怎么曲解?我告诉过你们我没想要做//爱,我更不希望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器官。我不怕死,那是解脱,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他脸不变色心不跳地与父母讨论“性”这件事,搞得林海东和邹敏两张老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又因为他话语里再次透露出的厌世情绪,使得邹敏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边哭边说:“唯一,你不可以再说这种话!爸爸妈妈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健康地活着,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
“健康?”林唯一再次冷笑,懒洋洋地收回视线,“这个词这辈子与我绝缘,你们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就等下辈子吧。要我说,当初,你们就不该把我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