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矜又在闹脾气了。
家里的老幺,虽平日里也担得起重担,关键时候很是可靠,但到底还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脾气也是一套一套的,闹起来十足地折腾。
原因是两个兄长皆未成婚。
他从云城带来的姑娘,模样标致漂亮,行事温婉有礼,又满腹诗书,再加上萧矜所传的十封家书中,有九封里都有夸赞她的内容,是以还没见到人,萧云业就早已听过她的不少事。
人带来给萧云业看了之后,他自然是非常满意的,身世也查得明明白白。
陆书瑾的身世虽清白,但她年幼丧亲,寄养在商贾家中,往祖上查三代都是实打实的平民,这样的身份是配不上萧家嫡少夫人的。
但萧云业本身就是个野惯了的人,自打年轻时被长辈们施压纳了两房妾之后,就最烦家族的那些莫须有的规矩,于是远驻边疆,一连多年不回家。
当初正妻亡故,家中长辈接二连三登门要他再娶,想用曾经的方法给他压力,但彼时的萧云业已是鼎鼎有名的大将军,在萧家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再不受族中长辈们的压制,硬是不肯续弦,养着两个妾室多年。
他觉得陆书瑾这个儿媳妇满意,那旁人再多的异议都没用。
只是萧矜头上的两个兄长至今未娶,萧矜无法越过兄长先成婚,便也只能将亲事暂搁,将陆书瑾安置在将军府内。
萧矜老大不乐意了,一连好几日都臭着个脸,对两个年纪大还打光棍的兄长没有好脸色。
大哥萧跃自知收拾不了家中无法无天的小弟,又被他接二连三地介绍姑娘给烦得头疼,索性住在城郊之外的军营里不回府。二哥萧衡也躲着他,天不亮就爬起来跑去官署,夜深才回。
萧云业好不容易在府中休息,结果萧矜大半夜跑到他床头站着,差点把他吓得撅过去,爬起来就追着臭小子一顿骂。
吵闹的声音惊醒了在睡梦中的陆书瑾,萧矜还要拖着老长的脸跟他生气,怪他嚷嚷的声音太大。
萧云业半生戎马,刀光剑影里搏生路,战场上走过多少回都安安稳稳地下来了,差点在五十一岁这年,让自己的小儿子气死。
好在萧矜闹起脾气来虽然麻烦,但也是个好哄的,加上长子次子的确该是婚配年龄,而陆书瑾一直无名分地住在将军府中也是委屈了她。
如此种种,萧云业便决定开始给两个儿子张罗说媒的事。
萧家如今是晏国头等高门,哪怕是两个庶子说媒,也有不少媒人踏破门槛而来,尽是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萧云业整日光是应酬都从早到晚给排满,累得够呛。
萧矜见状,总算是收了脾气,热情地加入其中,听了媒人说的哪个姑娘都觉得好,不停地劝说兄长答应。
但婚姻大事若是能如此儿戏,两个兄长也不会至今未婚了,所以哪怕萧矜嘴皮子都说破了,婚事一时半会儿还是没有着落。
毕竟此事急不得,萧矜也没法一直催,于是暂时搁下。
陆书瑾到了京城没多久,就开始忙活女子学府的事。
萧云业将所有权力都交给了她,让她自己挑选学府坐落的位置,但陆书瑾对此人生地不熟,自然不知道将学府的位置选在哪里合适。
而萧矜又新官上任,正是忙碌的时候,早出晚归也没办法总是陪着陆书瑾在城中转悠,他托了人绘制京城的地图,挑选出几个合适的地方来,拿给了陆书瑾,让她自己挑选。
陆书瑾挑来挑去,最后挑选了一处距离将军府不算远,也不处于京城闹市之中的地方,那里清静却不偏僻,正适合姑娘们念书。
地方选定之后,她隔日便起了个大早,亲自去看。
萧矜这几日都忙,天不亮就出门,每次临走前都要在陆书瑾的额头上印一个吻,低声告诉她自己要出门了。
陆书瑾知道他奔波于朝中之事,便不去麻烦他,自己喊了陈岸,前往挑选的地方勘测。
谁知这一去,正好撞上了太傅嫡子。
当今太傅曾是新帝之师,膝下独子名唤施迹,是个打小就酷爱玩乐之人,但还算规矩守礼,并未惹出过什么祸事。
他也正好看中了陆书瑾选中的地方,想建一个马场,用以养马。
陆书瑾正站在空地前面看着太阳落下来的方向,思索着学府的大门朝向哪里时,一个笑容温润的男子便走到了边上,与她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姑娘,你也瞧中了这块地?”施迹笑着问。
陆书瑾的思绪被打断,转头一瞧,是个生面孔。
她对生人向来戒备,更是装不出来热情模样,只稍稍绷了下唇角后反问:“阁下有何贵干?”
施迹见她这警戒的样子,亮盈盈的黑眸藏着一股精神劲儿,越看越觉得有滋味,不由往前一步,放缓了语气想与她拉近距离,“这不是巧了,我也看中了这里……”
话还没说完,有一人拦在他面前,是陈岸。
他面无表情道:“还请公子离我家少夫人远些。”
“少夫人?”施迹愣了一下,再去看陆书瑾的发,确认是没盘起来的,便疑惑道:“谁家的少夫人?”
“萧府。”陈岸简短地回答。
施迹将陆书瑾打量许久,想起萧家的三子皆未娶妻,上哪来的少夫人?思量是这大胆奴才诓他,于是横眉瞪眼,凶道:“我倒是没听说过萧家哪位有少夫人。”
陈岸也犯了难,毕竟自家少爷的确是没操办婚事的,且陆书瑾住在萧府之中下人们也一直以陆小姐相称,现如今自是证明不了陆书瑾的身份。
他犹豫间,却听陆书瑾开口问道:“阁下是何人?”
陈岸转头,就看见陆书瑾嘴角勾着一抹轻笑,有一股疏离的礼貌,相当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