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睦在管理公司的过程中,给?自?己?定?位并打造出来的是一个比较亲民的霸道女总裁形象,几乎每周都要有一次员工聚餐,不去不行。用一种当?时比较时髦的说法,这叫做“团建”。
楚涟其实?很烦这种社交活动,一帮人白?天坐在工位上大眼瞪小眼,晚上还要围着酒桌面面相觑,简直就是变相加班。楚涟宁可在家吃叶梨卿煮的泡面,也不想吃餐厅里的山珍海味。重要的是,她还讨厌穆睦在饭桌上一直打量她的眼神。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婷婷(还有其他同?事,尤其包括那个该死?的穆睦)的鼓励下,楚涟开?始尝试喝酒。
当?然,一开?始喝没有那么过分。穆睦点的都是洋酒,她尤为钟爱伏特加。伏特加的味道几乎就是酒精兑水,除此之外别无它味,因此在掺了其他饮料后变得更容易入口。一顿饭下来,楚涟大概会喝一杯果粒橙——里面掺大概50毫升的伏特加。
许多年后,楚涟去日本?旅行。有一天晚上,她从静冈市街头一家饭店前路过,那家饭店外墙镶嵌着落地的玻璃窗,靠窗户的那桌人一看就知道是出来团建的公司员工。一个女人捧着酒杯站起来,用日语招呼着大家炒热气氛。就是那一瞬间,关于?穆睦的公司晚上聚餐的所有记忆忽然复苏,像飓风一样?席卷了楚涟,她几乎想要立刻弯下腰逃跑。穆睦盯着她的眼神,杯子中永远喝不完的掺着酒的果粒橙。最后楚涟把那些酒都喝完了,她的灵魂马上就飘飞了起来,像死?去的人灵魂离开?躯壳,她甚至想要喝更多的酒把灵魂再拽回?来,但她知道那是危险的。
总之,在静冈时,她并不想表现得太狼狈,她只是把头转向另外一边,这样?她就看不到餐厅中的任何景象了。
2015年的10月,楚涟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场场的聚餐其实?是穆睦某种无意识的暗示,那真的是日本?职场的习惯——可能韩国职场也有这种习惯,但至少日本?职场上存在。
那时楚涟回?家通常会很晚,她一回?到家就马上去洗澡,为了不吵醒叶梨卿,她有时候会在沙发上睡觉。怎么可能不吵醒叶梨卿?更何况她看起来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吃饭。有好几次叶梨卿肯定?闻到楚涟身上的酒味,不过什么都有没问。
叶梨卿从来没有责怪过楚涟。她只是平静而忧伤地看着楚涟,就这样?。
酒精实?际上是个表面美丽辛辣的恶魔,它不会放过任何人。顾澄也爱喝酒,即使她寄宿家庭的男主人(或者说是她的养父?)因为喝多了而对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她还是离不开?酒精。好在楚涟没有跟顾澄喝过酒,因为她相信顾澄会对叶梨卿告状。
在十月中旬的一次聚餐时,楚涟喝了第jsg一杯掺了伏特加的果粒橙之后,她膨胀了,认为自?己?还能再喝一杯。不过第二杯喝下去之后,效果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二的平方和?二的立方。她坐在桌前,感觉脚底下踩的是水,餐桌在水面上摇晃漂浮,所有人的脸在空间之中缓慢旋转。红色的星球就在她的眼前,藏在菜肴的盘子里,藏在无数光年之外。
就是那个瞬间,楚涟感觉到危险在逼近。她喝醉了,神志不清,甚至无法判断所有的事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在梦中。
“喝点酸奶吧?”楚涟听到婷婷在她身边关切地说。
“要不让某某把你送回?去吧?”另一个同?事说,楚涟没有听清楚某某的名字,那不重要。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楚涟回?想起来,好像有好几个片段是空白?的,有几分钟楚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记得自?己?摇摇晃晃走?出了酒店——也许没有那么摇晃,她还听到婷婷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说着明星八卦。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坐在一辆车的副驾上。
车子没有发动,秋雨潮湿而冰冷的气味从敞开?的车窗外吹进来,这时候楚涟的意识好像清醒了一些,她抬头就看到挡风玻璃外的夜色,转过头又看到方向盘上保时捷的标志,还有方向盘后面的穆睦。
穆睦在跟她说话。楚涟盯着穆睦艳红的唇一张一合,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穆睦在说什么。
“你住在哪里?”
“我自?己?回?去,谢谢穆总。”楚涟说,准备打开?车门下车。就在她研究车门是怎么拉开?的时候,穆睦已经倾身过来,攥住了她的手腕。
“我找到你了。”她说。
不是穆睦的声音。不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甚至,不是属于?人的声音。
楚涟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转头,呆呆地看着穆睦,在车顶灯光之下,穆睦妆容精致而美丽的脸开?始发黑,皮肤和?肌肉从骨头上脱落,掉落在高档的座椅上。她一块连着头发的头皮耷拉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和?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