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微弱的喘息声。这有别于自然声的杂音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把手机的电筒朝那个方向照过去,然后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场面。
林孟商趴在那里,浑身湿透,身上纷繁复杂的礼服早就不见了,皮肤上的伤痕一望而知遭受过了什么对待。
他感觉身上的血液一瞬间冰冻起来,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骨节咔咔作响,无数情绪嘶吼着在心里翻腾:悔恨,愧疚,以及想撕碎一切的冲动。
他叫了几声对方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小心地上前用手触碰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冰凉的湖水和滚烫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在附近找了找,果然发现被扯坏的翻领衬衫和长裤。他把衣服穿回对方身上,虽然破烂肮脏但勉强可以蔽体,然后把人抱了起来,驱车赶去了医院。
他拿着伤情鉴定报告坐在医院等候区,眉头紧锁,对现在的事态感到绝望。除了受到侵||犯的部位,林孟商的伤势并不严重,高烧主要是因为在深秋时落水,又在岸边吹了很久的冷风。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体||液,说明对方用了保护措施。这是当然了,在场的很多是来自哈佛和it的高智商精英,怎么会傻到留下证据。
更别说暴行结束后,为了以防万一,对方还把林孟商丢进了湖水里,即使达不到shā • rén灭口的目的,湖水也足以清洗可能留下的痕迹。
这个念头让余振南怒火中烧,如果不是林孟商凭着最后一丝力气爬上湖岸,他可能已经是沉尸湖底的一个冤魂。
更糟心的是,当夜的派对上很多人做了变装,脸上涂了油彩或者带着面具的大有人在,即使林孟商醒来,也未必能认出作案的人是谁。
余振南觉得很讽刺,他面前是明晃晃的一起刑事案件,但他却没办法指证凶手。
他用手抱住脑袋,觉得有根铁丝在一点一点钻入他的意识,脑中没有思考只有痛苦的尖啸。
等林孟商醒来,等他的朋友、同窗,他视为亲弟弟的人醒来,他该怎么告诉他这一切?
当晚,林孟商的高烧退下去了一些,医生就放他们回了家。然而即使是伤病减退,林孟商却依然在昏迷中不愿醒来,仿佛潜意识里在逃避这个世界。余振南打电话给派对的主人,但对方很抱歉地告诉他,这个派对是开放性的,只要知道举办的时间地点,谁都可以来,自己没办法给出具体的参与者名单。
三天之后,余振南因为查不到嫌疑人而几近绝望时,林孟商的体温恢复正常,然后睁开了眼睛。
他端着水和粥站在床头,忐忑不安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对方空洞的眼神让他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贯穿而过。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林孟商居然遗忘了这段记忆。
在林孟商的印象中,自己只是喝了过多的酒精,然后失足掉进了泳池,因为受凉发了烧。这段编造的故事逻辑通顺,余振南找不出任何漏洞,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如果这是个无法破解的死局,可能遗忘是对他最后的善意。
于是余振南没有纠正这段错误的回忆,直到今天。
“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余振南看向窗外,“我没有资格剥夺他得知真相的权利,但我总觉得,他的遗忘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因为知道真相只不过徒增痛苦,所以他选择了篡改记忆。”
“所以这就是他抗拒和人接触的原因了,”季青临的语气很沉稳,但他握着玻璃杯的指节已经发白了,“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是因为潜意识里他还记得那段往事,所以会本能地抵抗,是吗?”
“或者说,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可能会让他想起真实的记忆,”余振南说,“为了避免这种危险,所以他干脆选择屏蔽任何接触的可能性。”
季青临想起了之前他们一起看片的经历,当时林孟商下意识地关掉了屏幕,恐怕也是因为记忆可能被触发,所以大脑释放警报,让他条件反射式地切断了和那段记忆相关的场景和画面。
季青临放开了临近爆炸的杯子,手指抵在额前,遮挡了一部分表情:“我以为他讨厌接触别人是因为洁癖。”
“恰恰相反,”余振南说,“我觉得洁癖是他因为讨厌接触而想出的理由。”
季青临放下了手臂,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对方:“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告诉他,还是永远瞒着他?”
“都不是,”余振南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这么一段因果,所以希望你们相处的时候,你能对他耐心一点,对平常人很容易接受的亲密接触,对他来说可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