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里已经能完全忽略从昨天起变得更多的来自周围人的目光,他自动把这些打量归因于自己的瘸。他低着头抢章泽的冰激凌吃,咬了太大一口直接冻懵了,也就忽略了林峥的眼神。
章泽在他的嘶嘶吸气声里哈哈大笑,偏头时瞥见小花坛边向两人走来的林峥,见他一双圆眼在自己和身边的陈里身上停了十几秒,向他打招呼:“嗨!吃雪糕吗?”
说着很大方地从剩下的陈里买单的两支巧乐兹里抽了一支,向他的方向递过去:“他买多了,分你一支。”
陈里闻声望去,看见站在不远处树荫外的烈日下的是他,对他抬了抬眉毛,用眼神示意他:过来拿啊。
林峥离他们还有五六步远,闻言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小跑过来,站定在他们面前,先对章泽道谢:“谢谢哦。”
说完向旁边还鼓着一边脸颊在咬雪糕夹心的陈里打招呼:“谢谢里哥的冰激凌!”
林峥长了一双微微下垂的、瞳仁清澈而透亮的眼睛,他看着什么人的时候,很容易就显出一副真挚而友善的表情。
陈里对他摇摇头,告诉章泽:“就是帮我养毛毛的那个女生。是个男的。”
章泽头脑风暴,反应了几秒:“哦!”然后向林峥笑:“那你们很有缘哦啊,这么巧。”
他话音刚落,在几人说话间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中横出一道闪电,紧接着一道响彻云霄的雷声就炸在几人,轰隆轰隆。周边的学生们发出低低的惊呼。
s市夏季的末尾总是阴晴不定,时风时雨,露天小广场上的学生们开始加快步速地往建筑内走,一朵朵五颜六色的雨伞蘑菇似的在人流里嘭了起来。林峥的额头和眼睑各接了一滴冰凉的雨,喊了一声陈里,见他没反应,只好伸手把他拉进自己所在的廊下,解释道:“昨天医生说你膝盖不能沾水。”
手一碰到他的小臂,顿时一惊:比早上还烫?
陈里全靠左腿支着身体,这一下失去平衡,膝盖发软,差点对着后脚跟进走廊的章泽行了个大礼,被大惊失色的林峥拎着胳膊才没结结实实跪下。
章泽下意识上前:“怎么了?……卧槽!”
林峥蹲下身,小心地解开陈里膝盖上的纱布贴——红肿的一片伤口比昨天狰狞许多,边缘处肿胀发白,破损处已经和布料黏连在了一起,一角一经撕离,顿时渗出红色的血液和透明的组织液来。
章泽顿住,皱起眉头:“我靠,怎么回事?疼不疼啊五四?”
陈里吸气:“能不疼吗。”
林峥这时候才敢确定自己早上就产生了的猜测:“发炎了。大哥,你发烧自己都没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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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想见你
章泽啪叽一下把手贴在陈里额头上,另一只手去探他的颈温,被陈里躲开时还念叨着“哇真的烫”。
陈里本来只是觉得这天气实在太热,热得人发晕且心情暴躁,一反应过来是发烧,立刻觉得自己好了,不是青春期躁郁,还能立刻从班主任那儿领一张假条下午回家躺着,简直通体舒畅。他果断否了林峥送他去卫生室的提议,让他安生吃雪糕。
这场午后的雨来势汹汹,伴随着占据阴沉天空的闪电和巨雷,用细密的雨声隔绝了围坐在一起的男孩子们插科打诨的声音,又密又急的雨幕像一张网笼罩下来,把这隅背离人群的角落分隔另一个小世界。
“不去啊?别真烧傻了,到时候陈姨只能拉我去帮忙给端午擦屁屁。”“滚,擦个屁。”“那可不是擦个屁吗。”
章泽学陈里把裤腿卷高,两腿垂到阶下接雨,指着自己打卷的腿毛对陈里傻乐呵:“哎你看,像我们这种腿毛旺盛的都能防水,你不行吧?”
说着还怕离得远些的林峥看不清,特地往中间挤一挤,“林峥看得见吗?雨滴都浮在我腿毛上啦!”
林峥一脸欣羡:“哇,真的啊,厉害!看看我的?”
陈里:“……”
午休将尽时的雨越下越大,密集的大颗雨滴汇聚成排水沟里湍急的水流,风也加剧,一路吹翻了好几把雨伞,卷着折断的樟树枝在操场入口狂舞。
天黑得像夜晚九点,教室里亮起了前后所有的白炽灯,有广播社员平稳的声音插入一室嘈杂:“下面播送一则通知。由于台风天气影响,下午高一年级社团活动、高二年级拓展课程取消,高一高二年级于下午两点前分批放学。通知再播送一遍……”
整个四楼顿时“嗡”地一震,大家不像楼下的学妹学弟们敲桌子鬼嚎,但立刻开始收东西的、掏出手机定外卖的、捶墙的应有尽有。
林峥嘴里叼着的雪糕棍已经被他咬出了几个牙印,听完广播,含着一口腔的木头味边低头打字边从办公室往教室走,左手把老刘塞来的题册夹在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