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煎饼多加了一块鸡排,着实太大,陈里半晌才吃完,仔细地把包装纸叠起来塞进口袋,而后优雅地掏出湿巾擦嘴擦手,估计是有点噎,台下的同学们盯着他又接着喝了小半瓶可乐。折腾许久,他是终于消停了,而他们也在主任的一声令下后转身,不太情愿地被赶鸭子一样地赶到跑道上准备练变速跑圈。
章泽摸着后脑勺被他们挨挨挤挤地怼到队伍最后,跟上去前转身对陈里遥遥地做了个鬼脸,被陈里手肘抵着膝盖托着头盯回来,又不怕死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赶紧跑了。
陈里有点没劲地地往椅背上一靠:跑这么快,他还打算做个猪鼻子丑回去呢。
五点半,太阳很快要下山,天边一片灿烂的橙黄,看台上很冷,他今天剩下的半张语文卷子很快就做完了,站起来活动筋骨,换了本单词书,边来回走动边背单词。
隔壁篮球场里传来鞋底摩擦塑胶地面的唧唧声,他背靠着栏杆,闭着眼睛回顾刚记下的一页,身后突然出现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有人在喊:
“里——哥——”
他把盖在脸上的手册拿下来,只侧过头看去。张胜在他的注视中狂奔着靠近,头发迎风乱舞,像一只刚洗完澡的松狮犬,最后停在看台下,气喘吁吁:“你跑这么快!老刘满世界抓你去做题呢。”
陈里闻言又倚了回去,闷声:“……不是说今天放一天,靠。”
张胜发出同情的嘲笑,笑到一半哽住,伸手讨饭:“大哥,英语作业借我抄抄,我这周没带手机。”
“写完就放桌肚里了。”陈里回过身,趴在栏杆上,用手里的小册子撩张胜头顶的碎毛,“你不早说,等会儿晚自习自己去拿吧。”
张胜本来正很配合地扮演一只正努力扑案台上的鱼的肥猫,一蹿一蹿地在台下要抢他手里的东西,听到这个噩耗,发出心碎的声音:“靠!”
“好吧,那你记得去找老刘,我去吃饭了,阿姨中午和我说晚上有红烧猪蹄,”他顿时没力气扑鱼了,转身就要往食堂冲,“里哥拜拜。”
陈里胳膊架在栏杆上,恐吓他:“今天是时态专项训练,别抄了,自己做,再抄下次篇章题五分都没有。”
张胜仰着脖子往食堂方向走,痛苦地拉长了音:“好吧——自己做——”
他溜溜达达地不看路,陈里却突然瞥见跑道上高速靠近他的影子:“——喂!”
没喊住,他螃蟹一样地橫进跑道,立即和跑得热气腾腾的章泽撞成一团,俩人立时一齐四仰八叉地滚地上了,还好后者已经提前减了速,又四肢灵活,给这只大螃蟹怼得一屁股坐地上,还能立马向外滚半圈跳起来,不忘把碍事的张胜踢到草坪里,啪啪踹两脚,又继续往前跑了。
张胜“呸呸”吐出嘴里的枯草,七荤八素地趴地上支起脑袋:“?”
“章泽——去你大爷的!!”一时半个操场都回荡着他的怒吼。
陈里背上一边肩带,一面把书包甩到后背上一面下台阶,路过翻了个身又重新躺平的张胜,想起什么似的掏了掏口袋,再伸出手,松开掌心,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从他的指缝掉在张胜摊平的肚子上:“走了,做题去了。”
伸出胳膊以为他会拉自己一把的张胜:“……拜拜。”又重新躺了回去。
放学后的广播时间已经结束,大半教室已经灭了灯,陈里进入略显空旷的教学楼,却听见钢琴声从高处传来,在稀薄暮色中的建筑里流淌。
他走上楼梯,来到高二级组办公室在的那一层,拐过转角,果然看见中庭的那台三角钢琴边围了一圈人,大多数是没默写出课文而被张惠留堂的同学,正抱着英语课本,挤成一团看着钢琴前的男生。
林峥坐在那里,微微前倾上半身,目视前方,认真地读着手机屏幕上的五线谱,弹那首最近很红的《shapeofyou》。陈里悄声靠近几步,被几个同班的好朋友一眼看见,又被他们兴奋地过去一起凑热闹,换了一个视角,刚好可以看见林峥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中线条分明的侧脸。
中途有音弹错,林峥的唇角就微微抿起,露出懊恼的神色,那也是陈里和他一起做数赛题时偶尔能看见的表情。人影憧憧,陈里被掩在后头,听见身边几个一班的女生窃窃私语。
“林峥会弹钢琴啊!他怎么从来没说过?”“他好像比隔壁班那个演奏二级的xx弹得还好……”“他在看谱啦。”“哇,刚才钟一弹你没听见?有谱也磕磕巴巴的。”“好烦,是不是他们成绩顶尖的都会玩乐器?”
林峥是提过自己会弹一点钢琴,陈里回忆起来他们在放学后的闲聊,但是这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