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将衣服拢紧,方元语中有些不满:“还不用我陪你?依然要把我锁在车里,然后反复确认车锁是否好用?”
宋吉祥发动车子,坦然应答:“鱼市太脏,怕脏了你的鞋。锁车是怕你跑了,我家媳妇翻脸不认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刚才集市上有卖铁链子的,你猜怎么的?我真想买一条将你锁在我的身边,这样就不怕你变卦了。”
方元不可置信的看向宋吉祥,须臾后,低低的“草”了一声。
吱!轮胎重重摩擦地面,破旧的面包车骤然停下。
“宋吉祥,你疯了!”系着安全带的方元手扶中控台恼怒地看向宋吉祥,而下一刻他瞳孔中的男人蓦地变大,那人已经摘了安全带,探过身子将他一把搂进怀里。
“媳妇,我第一次听你爆粗口,真他妈好听,怎么骂人的话在你嘴里转一圈就变得这么性感了呢?”他用手掐着方元的下颌,“你再骂一遍,骂一遍给我听。”
“宋吉祥!求求你要点脸吧!”方元迅速扫了一眼车外,这里是紧邻集贸市场,办年货的人络绎不绝,已经有人向车内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宋吉祥犯二的时候特别难缠,方元恶狠狠的回语:“想听我骂你还不好办?宋吉祥,你就一傻b,就是t的变态!”
宋吉祥眼中放光,似乎被骂得爽了,他从后座摸起一张刚刚采购的大红“福”字,啪的一声拍在了风挡玻璃上,将一些好奇窥探的目光挡得七七八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住方元的后颈按向自己,在他的唇上印上了一个重重的吻!
方元瞪大眼睛,捂着又麻又疼的唇:“宋吉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反悔变卦?”
宋吉祥挑眉,收了福字,挂挡起步,心情颇好的悠悠而语:“我宋吉祥别的本事没有,但好在长得帅、下面大,我媳妇是不舍得离开我的。”
方元暗自磨牙,却又不敢再骂,他怕宋吉祥发疯,那人脸皮忒厚,多丢几层无碍,自己望尘莫及,只能甘拜下风。
满满一车的东西分了几次才搬上楼,拎着轻便物件的方元看着前面负重而行的宋吉祥忍不住抱怨:“就我们两个人买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得完?”
“还有大头呢,那货贼拉能吃,弄得我都想给它改个名了,改成佩奇!”
这笑话太冷,只有宋吉祥一个人在笑,方元本想轻哼一声,却不知怎么也跟着勾起了唇角。冬日的夕阳常是清冷,年末的这抹余晖却是缱绻,斜撒霞光,流金万里,将身前的二货都沁染的看起来温柔多情。方元跟在他身后,躲避着廊上的杂物,他跳他便跳,他躲他便躲,亦步亦趋,像大头摇晃的尾巴。
多年后,在方元的记忆中,这座小城的颜色已经褪去,面目也变得遥远模糊,可他却一直记得这抹年末的余晖,以及光晕中的那个背影。
紧走了几步,托起宋吉祥背在身后的重物,方元与他一同裹进了旧时光
年夜饭是方元做的,两人一狗做了八道菜,原因无他,宋吉祥东西买的实在太多了。
分了一些给隔壁的老邻居,宋吉祥将一句“我朋友做的,他和我一起过年”喊得满楼皆知。
做饭的时候方元曾问宋吉祥爱吃什么?隔了半晌,才得到了一句“饺子”。
煮饺子的时候,方元被温热的身体从后面拥着,最爱吃饺子的男人贴在耳边犹豫缓慢的告诉他,他已经六年没吃过一颗饺子了。
“我妈临走前撑着病体给我包了顿饺子,猪肉大葱馅的,很香,满口流油。我当时还小,她病着又是常态,那时我并不觉得她会有离开我的那一天。可她包了那顿饺子,像是耗尽了余生所有气力,第二天就”
放在方元腰上的手臂收紧,宋吉祥将脸埋入身前人的颈窝:“我原来一直觉得我妈妈的离开是我的错,我要是不嘴馋贪吃,她可能就不会死了。”
方元从没见过如此脆弱的宋吉祥,这个男人嬉笑怒骂,不善经营也不见妥协认输,屡受轻视也未曾软弱可欺,他就像人们口中的滚刀肉,切不开蒸不烂嚼不动,让人恨得牙痒又全无办法。可此时,这个男人却将温热的泪水蹭在自己的肩头,小心翼翼的在爱人面前展露他的脆弱与伤痛。
方元心里沉甸甸的,这让他有些奇怪。他的共情能力一直很差,从不因他人的喜而喜,也不为别人的悲而悲。可今天方元忽然想做些什么,他反手揉了揉肩窝中粗硬的头发,沉沉的说道:“这不怪你。”
“我知道。”宋吉祥将怀中人揽得更紧,似乎要揉进骨血中一样,“可是这几年我真的不敢吃饺子了,有时看到都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