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钟言不是说要跟我组共用道具和设备吗?在我决定出行前,我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他,他满口答应,说会在校门口跟我汇合然后一起出行,结果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看见隔壁床的他还亮着肚皮呼呼大睡,就决定自己出门了。
我没有想到会在校门口遇见向梧,刚开始我以为是偶遇,结果他就那么直直地向我走来,还笑着说:“蛮准时的嘛,走吧。”
那天,向梧穿着极为简单的白色衬衫和蓝色的膝上短裤,宽松的款式,搭配着帆布鞋,显得青春而又阳光。
我们学校gay很多,出门之前会化妆的也比比皆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更是不在少数,偶尔看见这样一刻清水白菜,竟意外地感到耳目一新。
我很快便反应过来,是钟言那家伙前一天晚上“吩咐”向梧此次跟我同行的。
其实采风绝不能算是编剧的活儿,我暗暗观察着走在我身边哼着小调时不时蹦起的他,问他为什么要答应钟言的要求。
问完才忆起那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最可能的答案,不免暗窘,但那时收回所说的话,无疑已经晚了。
向梧的脸红了起来,他自是不会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支支吾吾的,说什么,钟言觉得既然是他写出的场景就应该对场景有一个初步的构想,所以才叫他来跟我一起。
我算是被钟言那番毫不讲理的强盗说辞给打败了,“你应该知道他是在使唤你吧?”我问。
“哦,”向梧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之后就没再听他的了,但是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小组的,活总该有人去干,况且这次……我觉得我有必要来一趟嘛,毕竟你也在。”
我跟他面对面交谈的次数并不多,但线上短信的交流却从未停止过,所以我跟他的关系大概是比普通同学要好上许多的,虽然不能算作朋友。
向梧是那种在陌生人面前不怎么说话,遇到了熟人就喋喋不休的类型,显然,那个时候的我已经被他划为了后者。
我们一起乘坐了去往江边的公交车,我靠走廊,他靠窗,但并不看窗外的风景,视线倒是时不时往我这边飘,“那个,虞冬青,上次还有上上次的事情,谢谢你了。”
在班级和寝室里,大多数人都戏称我为“虞导”,虞冬青这个大名提及的概率反倒不那么多。
向梧的话令我思考了片刻,约摸过了十秒钟才想起他说的“上次”和“上上次”究竟指的是什么。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钟言那个人,有时候的确过分,你不要在意。”我微微一笑,温声这样对他说,却在内心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这个小gay误会了什么。
我已经忘记向梧对我的第一次表白是什么时候了,在那天采风之前?还是之后?我想不起来了,反正那个时候,我只清楚地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并且在面对我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遮掩过自己的心思,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就如同一颗果肉饱满的,剥了皮的荔枝。
城市很大,天气也算不上凉爽,短短一天的时间,我和他一起,跑了好几个场景点。
他是个勤学好问的人,在我暗自思量考察的时候,他会时不时抛出一些疑问来求我给他解答,那些问题偶尔有价值,大多数时候十分幼稚,不过我不讨厌有求知精神的人。
“虞冬青,我看你这上面写的,要用到滑轨哎,你们组有这个吗?我之前去学校借,他们说大多都已经被借走了。”
“哦,这个是组长提供的。”有那么一个组长,这类器材倒是不愁借不到。
“那话筒呢?我是说……录音设备,哇,你们居然准备了这么多!我们组只有枪式的,还在商量要不要买悬挂式的呢,但是人手有限,怕没有挑杆的人……”
一副“哇,见识到了呢”的样子,我看着他,内心暗暗觉得好笑。
向梧为人处世的风格,我倒是不讨厌,既不过分夸大自己的功劳,又从不掩饰自己的匮乏,他就像海绵一样积极吸收着自己身上所没有的东西,不卑不亢,也拥有着自己的原则。
我们这次的“实地考察”一直持续到傍晚,最后一处是在一个江坝边,我十分确定向梧他们组是没有那个场景的,所以在才将它排在了最后,可向梧听也不听我“可以先回去”的建议,说什么也要跟在我屁股后面一起来。
彼时正值夕阳西下,河坝的尽头正同夕阳的余晖相互蚕食着,我能够听到沙沙的风声,以及壮阔的,江水奔流的旋律。
向梧就那么站在我的身边,一反常态地静默着,我意识到他正为眼下的美景所震憾,内心大概有几分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