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学校的传统观念中,并没有真正的“校花”,但徐蓉却还是因为自己不是“校内最美丽的姑娘”而深受打击,在这个初中,她深刻意识到了“城里人”和“农村人”的差距,她发现自己家里是真的很穷,这份穷显现在她的穿衣打扮上,言谈举止里,她虽然身在城里,却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洗去自己身上的土气。
而更令她感到落差的是——自己的那点小聪明,放到城里来根本什么都不是,离开了村子,她不再是一呼百应的那一个,那些从小便拥有了良好教育的小孩,观念和思维比自己敏捷开阔得多,再加上自己将大多数注意力都放在了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身上……她的成绩开始成为了吊车尾一般的存在。
渐渐地,向梧开始厌恶起自己的初中生活,有时候她会想,干脆就这样混一个文凭就回家算了。
老天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在初一寒假之前,她一时大意,从二楼的楼梯上直接翻滚着摔到了一楼,不幸小腿骨折。
她不得不回家静养,重新走路,大概需要半年的时间,而完全康复,或许得花一年。
她望着自家房顶上的青瓦,听着后院内自家公鸡母鸡咯咯叫的声音,觉得自己就好像做了一个浮华的梦。
她意识到父母的生活因为没有自己的帮助而更加繁忙,而治自己的腿伤又花去了太多的钱,他们家开始有些入不敷出。
她意识到自己去上初中的决定的确给自己的家人带来了极大的负担,而自己……却没能拿到好成绩,甚至没想过好好读书。
一年后,她的腿伤终于逐渐痊愈了。
她的父亲抽着旱烟,问她:“你还要去上学吗?”
母亲向来是爱她的,“上,怎么不上?”
而她却摇头,“不去了。”一年过去,因为落下了课业,她必须留级,再跟初一的孩子呆在一起。
她没有忘记自己身为“校花”的骄傲,她也不想被自己的同学所耻笑,于是她决定离开校园,去面对真实的社会了。
讲着讲着,向梧的声音渐渐变小了,他的眼睛张张合合,言语也逐渐组不成完整的句子,故事告一段落,他困了,他沉入了梦乡,不知道在他的梦里,会不会有自己亲爱的,母亲的存在呢?
我也是在听向梧叙述的过程中才发现,虽然性格不同,但他和她母亲的境遇,是有相似点的。
一瞬间,我想,如果能将他母亲的故事拍成电影的话,算不算改变了他/她既定的一生呢?
第二天早上,我和向梧醒来的时间是相似的。
他没睡饱,显得有些迷糊,他像是全然忘记了自己晚上讲的故事,只问我早上想不想喝豆浆,他过会儿出去买。
我问他:“新剧本的主线,用你昨晚上的故事,怎么样?”
他愣了愣,看看我,又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最终笑了出来,道了声:“好。”
最终我是和向梧一起出门买早餐的。
向梧的外公起得很早,他还没来得及做饭,便被向梧制止了,“外公,我去给你买,你歇着吧。”说着,他推出自行车,冲我招招手,便踩着踏板,一瞬间溜远了。
许是因为确定了剧本的主线以及基调,同向梧行在乡间的小路上,谈起这类话题,他显得自在且放肆许多——
“妈妈说,以前的酱油都不是装瓶的,而是自己要拿着器皿出去,找酱油朗打酱油,我小时候还能看到酱油朗走在这条路上,现在已经没有了。”
“虞冬青,你知道吗?在我们这里,以前冰激凌只卖五毛钱一根,在我妈小时候,还有五分钱一根的冰棍呢,那些冰棍都是由买冰棍的叔叔自制的,我小时候吃过一次,觉得比现在市面上的好吃多了。”
“看到这条河了吗?以前它还没有干涸,夏天的时候,会有很多小孩在里面浮水玩,有一次我妈游泳的时候,还看见一匹野狼站在那头的山上。”
前面的我都信,只是后面……“这野狼未必也有点太夸张了些。”笑了笑,我说。
“真的!”向梧顿了顿,“虽然我也没见过,但那时候的农村,不就是要防止狼防蛇的吗?倒是现在,那些动物,只能在动物园里见到了。”
我和向梧骑行在高高的水泥路上,下方,是一望无际的苞米田,向梧的声音伴随着风吹苞米叶的沙沙声传入我的耳朵,一时间我倒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似的。
“……抱歉,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你以后拍摄取景做一些参考。”终于抵达到传说中的豆浆小铺,向梧停下自行车,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这样对我说。
“没有,我并不介意。”看着他,我笑了笑,“你可以多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