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耳和犬耳的打扮,本就已经足够夺目,我的本性原是尽量不想引起他人注意的,但此刻,看着向梧略微发红的耳廓,我竟也开始试图摒弃掉我那习惯性的疏离。
要是那对狗耳朵能动,那么此刻它们的耳尖一定轻微颤抖着,并且泛起细微的红,老实说,我还真想看看它们因耷拉下来而略显失落的模样。
可惜它们并没能真正长在向梧的脑袋上。
近乎没费什么力,我就让向梧“心甘情愿”地戴上了那对仙子翅膀,其实我觉得他真的很适合这种承载着某些美好幻想的物品,就算他本人并不承认这些。
要不是知道向梧在家乡也经常去游乐场,我想我一定会认为他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他的步伐过于雀跃,眼眸闪亮亮的,令我想到了第一次参观迪士尼表演的小女孩。
是我眼中的情绪过于明显了吗?走到过山车的售票处,向梧停下脚步,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盯住我:“那个……虞冬青,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见识啊?”
这是什么话?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的言行举止,确认自己并没有说出如此不礼貌的话语,我说:“没有,在我眼中这也是一种可爱吧。”
有我这句话,向梧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他拉着我,用极其期待的语气说想要同我一起去坐过山车,虽然对于所谓的“惊险刺激”的项目我并没有太大的排斥,但其实我不喜欢这种会将面部表情吹变形的游乐设施,于是我告诉向梧我会在下面等他,但向梧却问我是不是怕了。
如果我说不怕,想必他也是不信的,于是我便勉为其难地同他一起买好票排了队,同他肩并着肩,坐上了那传说中十分“惊险刺激”的过山车。
在机器正式启动之前,向梧都表现得十分激动,他低声告诉我他的家乡没有这种规模的过山车,而大学时期虽然身在大城市,却也因为忙于兼职而没有时间去享乐,所以这其实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哇——呀呀呀!
这个“哇——呀呀呀!”是过山车启动之后,他发出的真实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真的。
我的头发被猎猎的狂风吹乱,眼前的世界霎时间天旋地转,身边的向梧也开始丝毫不顾形象地哀嚎起来,没错,是哀嚎,方才在下面他有多激动,此刻的他就有多惊恐。
我们坐在过山车的第一排,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景象的不断变化中,自后方倒灌而来。忽然,我的余光瞥见后台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男生,他抬起手高声叫道:
“我xxx永远喜欢xx!”
她身旁的女孩也回应道——“我也喜欢你啊啊啊!!”
他们口中的名字,大概就是他们彼此。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一瞬间,我甚至错觉自己还未长大成人,否则我怎么会坐上这样的设施,听见这样清澈而又愚蠢的傻话?
“我也只喜欢xxx!”
“哎呀你干嘛啊!”
“咱们不能输!”
“哈哈哈哈哈哈——”
陌生的声音,自后方、乃至后方的后方,接二连三地传来。
青春,真是美好,那时余生还有很长,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身边的每个人都简单而纯粹,他们肆无忌惮地大哭大笑,直到走入社会,跻身现实,才逐渐变成苍白且重复的模样。
作为已经被生活磋磨过的成年人,我和向梧自是再说不出这样轻率却又纯真的傻话,但不知为何,那一刻我忽然想要侧过头,看看此刻他脸上的神情。
一瞬间,我的目光与向梧猛然间对视了,这究竟是不期而遇的凑巧,还是恒久而坚定的等待?那一刻,我分辨不出了。
最惊险的路段分明已经过去了,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告白声中,向梧缓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的手稳稳地落在了我的手背上,那是不具威胁、而又极其郑重的力道,像是沉默的告白,无声的许诺。
下了过山车,向梧果不其然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他坐在游乐园内部的长椅上,身体似有似无地倚靠着我,“怎么会这样?”他面色有些苍白,“明明我都有在锻炼啊,难道是我恐高?”
“没事,”我看着他可以称得上纤瘦的脖颈,终究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抬手抚上去,而只是轻轻地拍拍他的背,说:“缓缓就好了。”
“虽然真的很难受,但是……很刺激!”向梧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将目光投向了另一端的跳楼机,他气若游丝地跟我说:“我们等会儿,去坐那个吧!”
“……”
这下我可算知道,什么叫又菜又爱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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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只是单纯去游乐园,我真不至于这么开心,小时候我就经常去游乐园,一去就是一整天,虽然我们家乡的游乐园没有这里的大,设施也没有这么先进,游客也没有这样多,但游乐场终究只是游乐场而已,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起来玩,一起体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