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姐叫得可怜兮兮,彭莉耳根子软,见不得这些,别开脸坐到赵悦对面,语重心长道:“小赵,听姐的,算了吧。”
“不可能。”赵悦说得坚决。
彭莉叹了口气,看向店外,缓声道:“你不清楚,秋梧姐这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内心其实比谁都刚毅,她一旦决定的事就很难再改变,我看她这次是下了决心要和你断掉,你就放弃吧。”
语气稍稍停顿,彭莉看了赵悦一眼,继续说:“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们不合适,秋梧姐比你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背负的也多,而你年轻,看问题纯粹,很难站在秋梧姐的角度上,理解她那些难处和迫不得己,这两口子过日子,到最后都要回归到柴米油盐上,并且少不了摩擦和争吵,只靠那点喜欢,那点心动压根支撑不了多久,两个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能走到一起,相伴终老,那是她们都毫无保留的把心掏出来给对方,时时刻刻包容,理解,站在对方的角度替对方着想。”
“我知道你俩处对象的时候,就特别不理解,不理解秋梧姐冒这么大风险图个啥啊,现在能发现不合适,早点分开也挺好,小赵,你不过才二十岁,以后肯定会遇到适合自己的人,何必非要抓着这段不放。”
赵悦耐心听完,抬头看向彭莉:“要是我就认定是她呢?”
小心眼她可以改,理解她可以学,替对方着想她也不觉得是个难事,以前没有做到毫无保留,以后她会拼尽全力弥补,而不是一句算了就算了,只要她心里还有对方,就不会轻易算了。
江秋梧不撞南墙不回头,而她撞了南墙,还要看看南墙后面是什么,不合适又怎么样,她偏就要在一起,看看不合适能把她们怎么样。
彭莉被赵悦这种近乎偏执的死犟惊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坐了会儿起身去忙别的,再回来时,赵悦已经走了。
桌上的茶没喝,彻底凉透。
寒冬腊月天,地里麦苗冒出头,绿油油的一片,放眼望去心中莫名舒心,豁然开朗。
赵悦把车停在红色大门外面,没有着急下车,而是盯着车正前方不到五米处的棕色土狗,它趴卧在地上,黑黝黝的眼睛望着车里的人,神情有点呆。
对视片刻,赵悦拉开车门,土狗倏地站起来,害怕的往自家院子里跑。
赵悦确定这不是那天晚上朝她狂吠的那条狗,心稍稍落定,下车去敲门,没有人应声,推开红色的大门,院里空无一人,偶尔有几声咕咕的鸡叫。
杨金凤坐在低矮的瓦房门口,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并且不止一件,衬得脑袋很小,和身体有些不匹配,她眼睛浑浊,定定地盯着院子的一角,像是睡着了一样,再走近些才发现,老人的眼角有泪水涌出,而老人自己像是没发现,任由泪水在脸颊上干涸,风一吹,冷飕飕的。
半晌后,又有新的泪水涌出,眼睛红了一圈。
赵悦被眼前这幕骇到,脚步很轻的走过去,怕惊扰到杨金凤,连说话声也很轻,“奶奶。”
“”杨金凤抬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下,脸上皱巴巴的皮肤舒展开,诧异又欣喜,“是小赵?”
然后下意识地往赵悦身后看,并没有人。
“是我,奶奶。”赵悦蹲下身子,询问:“怎么哭了?”
杨金凤笑了笑,低下头用帕子擦掉眼泪,连说:“没事,没事。”
赵悦半信半疑,往屋里扫了眼,寂静的可怕,根本不像有第二个人在,心猛然沉到谷底,江秋梧没回家。
“小赵,你怎么来了?”杨金凤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来,给赵悦搬凳子。
赵悦收回目光,“哦,我来——”
这时,目光突然被老式组合柜右侧立着的黑白照吸引去,她见过江波,而黑白照上的男人正是他。
江波死了?赵悦脸上有点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杨金凤察觉到赵悦眼神不对,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同样盯着照片,看了会儿才低下头叹气,“儿子享福去了,丢下我这老东西。”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赵悦问。
杨金凤记得特别清楚,脱口而出,“上个月,二十一号。”
上个月,二十一号,赵悦记起来了。
原来,她在医院陪宋玉婉的时候,江秋梧在家处理江波的后事。
怪不得那几天的联系骤然减少,双方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在各自忙碌。
回程路上,天渐渐暗下来,赵悦目视前方,卡在支架里的手机坚持不懈地在给同个号码打电话,机械的女声播报完毕,没有人接听,通话中断。
赵悦像是极有耐心,伸手点了下,再次拨过去,这个动作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后,手机彻底没电,自动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