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怜低声地抽噎着,紧紧地捂着嘴,生怕这压抑的哭声惊醒了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人儿。
花影气愤地捏紧了拳头,愤愤地道:“你怎知我没去!我得知陛下去了娇鸾宫,便一刻也不敢耽搁,冒雪一路跑去了娇鸾宫,外头一片漆黑,还在下雪,我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你瞧,我手掌还擦破了皮,这会子还在流血呢!”
花影是个急脾气,最受不得被人冤枉,她赶紧将伤口展示给花怜看,又气愤地道:“说起来便来气,那娇鸾宫的人实在可恶,陆朝颜身边的丫鬟红露说陛下亲自喂她家姑娘服下汤药,早已经歇下了,她还说陛下今晚便歇在娇鸾宫,还说若我惊扰了圣上,便是连长明宫上下也难逃责罚!”
花影气得涨红了脸,开始口不择言:“我呸!那陆朝颜分明就是梁王妃,算哪门子的陆姑娘,她早已不是清白之身,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入宫,又有什么资格伺候陛下……”
“你快别说了,就凭你的这番话已经给咱们长明宫惹来天大的祸事了,你若是念及娘娘对咱们的恩情,绝不可再提此事,也莫要去惹娇鸾宫中人。”
花怜耐心地劝说了花影一番,便满脸忧虑地看向床塌之上的沈念。
宸妃娘娘实在可怜,陛下也当真绝情,锦玉般的人儿,却被搓磨至此,娘娘的命为何会这般命苦!
思及此,花怜又落下泪来。
沈念躺在罗汉床上,双目蒙着一条白绫,眉眼却蹙得紧紧的,她双颊烧得滚烫,头脑也烧得昏沉。
虽然仍在昏睡着,却睡的不甚安稳,她额前出了一层薄汗,鬓边的发丝也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泪水打湿了蒙着眼睛的白绫,两颊处皆是泪痕。
她像是被梦魇住了,纤瘦的双手伸至半空中,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许是听到了哭声,她忽而从梦中惊醒过来,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不见一丝的光亮,周遭也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再次提醒了她,她再也看不见了,而她那双美若星辰般耀眼的眼眸也到了别人的眼眶里。
沈念难受得想哭,可眼泪早就哭干了,双眼又干又涩,刺痛难忍。
这一个月来,她便是被这种痛入骨髓的疼痛日夜折磨着,可失去双眼的痛却不及心里的痛之万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觉得口中干渴难耐,像是被烟熏火燎一般。她摸索着起身,想去够床头几案上的茶盏,却笨拙地将茶盏触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碎裂的声响,茶盏碎了一地,人也从床上摔了下去。
花影花怜听到动静,急忙跑了过来,一面搀扶沈念起身,一面自责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照顾好娘娘,娘娘可是伤着了?”
沈念紧紧地抓着花怜的手,这才在面对黑暗时不会那般害怕。
她摇了摇头,这点痛算什么,她早已疼得麻木了,她抿了抿唇,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一直昏睡着,又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
“已经亥时末了。”
尽管花怜强忍心里的酸涩,但她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看着沈念憔悴病弱的模样,心里也一阵阵地揪痛。
自从沈念的眼睛被换给了陆朝颜,沈念便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原本只巴掌大的小脸,如今双颊已经凹陷,更是不复往日那天真明媚的娇俏模样。
虽说沈念从未曾抱怨,可花怜知晓,陛下下令将那双眼睛换给陆朝颜,无疑是拿刀子凌迟着娘娘的那颗真心。
尤其是沈念失去了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好像也失去了神采,更是心如死灰,行动举止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了也浑然不觉。”微微沙哑的声音也不闻悲喜,平淡得近乎漠然。
“娘娘……”花怜哑着嗓音,又摸出帕子抹泪。她想要劝说的沈念,却喉咙发酸,一句话也无法说不出,只能体贴地为沈念披上一件石青色白狐毛斗篷,搀扶沈念起身。
“奴婢伺候娘娘用些汤药吧?”
沈念摇了摇头,“不必折腾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晓,已经好不了了。”
她的心已死,只是拖着残躯,熬日子罢了,只是方才她又梦到了兄长,数月前兄长征战西北,也不知兄长的祸福吉凶,她只盼着兄长能平安归来。
只可惜,她再也无法和兄长,和母亲团聚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对花怜道:“这宫里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我终究要将这些还给陛下的,只有那个箱子,是我三年前从家里带进宫的,箱子里只有几件首饰和字画还值些银子,你和花影跟我一场,我会去求陛下放你们出宫,你拿着那些首饰和字画去换些银钱,也可保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