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连嗑了几个响头,额角红肿了一片,磕破流血了也没停下,她痛哭流涕,苦苦哀求,“还请将军宽恕妾这一回,就将妾留在府中,哪怕是做一个最下等的女使也成,妾今后定当做牛做马伺候夫人。”
沈懿本就对田氏有情,田氏养育了一双儿女,对沈家也是有功劳之人,他又怎会真的让田氏离开。
他便再想要维护田氏,可摄政王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
他心急如焚,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季凌洲只是嘴角勾着笑,一言不发,像是在等他到底会如何处置田氏。
沈懿用袖袍拂去额上的汗水,忍痛道:“田氏不明是非,挑拨父女感情,来人,将田氏捆了,施三十鞭刑,再禁足在暗香院,不得外出。”
又怕这处罚不能叫摄政王满意,便又对施刑的小厮道:“换成这条鞭子。”
这是方才打算对沈念用家法的鞭子,且先不论这三十鞭子下去,田氏还有没有命在,便是她勉强拣回了一条命,那沾了盐水的鞭子,也有的是她受的。
沈盈见阿娘被哭喊着拖了出去,赶紧上前为田氏求情,却见沈懿眉头一皱,又道:“今日之事皆因田氏而起,若你再为她求情,便一并责罚。”
外院,田氏那哭天喊地的嚎哭声传来,随着那哭声越来越小,声音越来越微弱,沈懿不觉湿了眼眶。
他却只能强忍着心痛,对季凌洲躬身行礼,“是臣没能管束好家中内眷,让摄政王殿下和太子殿下见笑了。”
季容笙冷着脸,一言不发,还在为沈懿的糊涂不公,沈念差点遭受不白之冤而愤愤不平。
季凌洲则是温和一笑道:“此事倒是本王多管闲事了,还请沈将军勿怪才好。”
沈懿又擦拭了沿着脸颊滴落的冷汗,“微臣不敢!”
季凌洲与季容笙目光相对,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方才季凌洲的一番说辞,能瞒得过沈家众人,可却瞒不过太子,太子身边有东宫暗卫,想要查清昨晚之事,也并非难事。
季凌洲从没打算瞒着太子,他虽不知太子这一世为何会如此行为反常,居然会为了沈念寻到了雪庐,还专程去了沈家,但他能看得出,太子不希望沈念清誉受损,也不希望沈念受到伤害。
是以太子会保持沉默,不会将昨夜沈念留在雪庐中的实情说出。
季容笙虽然和季凌洲达成了默契,不会将真相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可季凌洲昨夜救了沈念,今日又特地赶来沈家,替她善后,替她周全,其用心更让人怀疑,难道摄政王已然对沈念动了心?
季容笙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危机感,但这一世他绝不会放手,他要用这一世来弥补沈念,往后余生将她珍之爱之,江山是他的,沈念也是他的。
季容笙对季凌洲拱手行礼,“今日多亏十三叔相助,不然沈娘子便已然蒙受不白之冤了,十三叔身子弱,又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了许久,不若让孤送送十三叔吧。”
“好,只不过本王今日前来,实则只是有一物要归还沈娘子,至于为沈娘子解围,实是举手之劳罢了,太子还请稍等片刻,我与沈娘子说几句话。”
季凌洲在雪地里站了许久,他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拢了拢身上的厚绒氅,帕子捂嘴,咳嗽了几声,只是他嘴唇乌紫,脸色也很是难看。
沈念也颇为担心季凌洲的身体,便关切地问道:“冬日天气寒冷,外头风大,殿下还请保重身体。”
季凌洲弯了弯唇角,温声地道:“沈娘子这是在关心我吗?”
沈念诧异地抬头,与季凌洲的目光相触,她连忙低头垂眸,想了想,便巧妙地回答,“昨日殿下说,我与殿下都喜爱音律,便是知己好友,好友之间自然是要关心的。”
季凌洲笑而不语,只觉得她言语虽是淡淡的,眉眼间笼着一种淡淡的疏离,与他见到的前世那个笑得天真又单纯的女子有些不同。
但有些东西,却没变,她双颊微红,那羞怯的可爱模样,又因诧异,睁大了一双晶亮的眼睛,实在令人心动。
他将那只白玉兰花簪子拿出,交给沈念,笑道:“今日来,我是想将这支沈娘子遗失在雪庐的簪子还给沈娘子,我知沈娘子的苦衷,沈娘子只需记得昨晚长歌送沈娘子回了禅房即可。”
他其实很想替沈念将簪子戴上,但又觉得唐突,又想着,这一世他等来了沈念,沈念还未嫁与旁人为妻,这便已经很好。
沈念感动季凌洲能如此懂她,能如此替她着想,她甚至都无需解释,他便都替她想到了,懂她在沈家生活不易,懂她的言不由衷。
寒风吹得她襟口那雪白干净的绒毛轻轻拂动,拂过她那小而尖的下巴,鼻尖和下巴都被冻得微泛红,她被风吹得松散的发髻,垂下几根发丝,发丝拂过脸颊,季凌洲见她这般模样,心跳好似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