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以前的他还能找理由说服自己,那现在的他已经充分意识到了一点。
小孩就是故意的,这是在惹火。
察觉到男人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在自己的后背上烧穿一个洞,应晚微微偏过头,漫声问道:“哥,人灰背全都定位上了吗?”
于白青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淡淡开口:“嗯。”
举起遥控器调小电视的音量,他将电脑屏幕的画面投影在了电视机上。
应晚的那个跟班卷毛也跟着他们一起上了邮轮。为了掩人耳目,卷毛入住了楼下的一等舱,混迹在一群旅游团的游客当中,并没有和他们在公众场合单独碰过面。
“贵宾舱的二十六间套房都住了人,截止今天下午,他已经汇报了六人行踪可疑。”于白青按了一下键盘,屏幕上马上弹出了六个人的详细资料。
这些资料也是卷毛的功劳。他在上船前入侵了邮轮公司的内部专网,截获了所有登船乘客的购票登记信息。
结合船上的监控进行交叉比对,卷毛调出来了几名行为异常,需要特别留意的贵宾舱乘客。
用两只手撑着脸,应晚在电视屏幕的强光下眯起了眼睛。
“……有点意思。”他说,“这几路人马都在二十四小时内和贵宾舱的经理有过私下里的接触,他们这是马上要有动作了?”
屏幕上的几个视频小窗内,经理从一间套房里出来,又接着走进另一间套房,一路上东张西望神色匆忙,看起来像是在刻意躲避什么人。
进入电梯后,经理又遇到了一对男女,站在监控的死角攀谈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两人,眼熟吗?”
于白青问他。
应晚眨了眨眼,正准备找个理由给敷衍过去。突然想起来于白青已经知道自己很早就能看见了,于是干脆不再隐瞒,直截了当地答道:“他们在哥的公寓楼下出现过,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干嘛。”
于白青缓缓点了点头,望向他的眼神别有一番深意:“你朝他们开了一枪,射爆了我们小区的电箱。”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还差点让你哥我又背上一个处分。
应晚无辜地抬了一下眼皮,语气特别真诚:“我就吓唬吓唬他们,真的。”
“他们是谁?”
应晚耸耸肩,如实回答:“不知道。”
就是因为这两人来路不明,只知道和给于白青寄那把迈克恩D38的幕后势力有关,所以他那时候才选择出手,想要探一探他们的底细。
没想到射出去的那一枪,底细没探出来,把他哥给探回家了。
没从应晚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白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上的几张乘客照片,逐渐陷入了沉思。
叫做Andrew的欧洲富商,是第一个和经理接触的人物。紧接着是电梯里的那对夫妇,最后是三名萨瓦尔警方的高层。
暂时不清楚他们都和经理达成了什么交易,但可以确定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想要通过船上内部人员对他们采取行动的人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这艘豪华邮轮的贵宾舱里,远远不止明面上看到的这几股势力。他们的身份、动机还有手段全都成谜,或许是互相敌对的关系,或许已经在暗中结盟。
如果真按自己推测的那样,那情况远远比一开始所想的还要棘手。
这时,小孩忽然在一旁打断了他的思路:“但我知道那个叫Andrew的人是什么来路。”
于白青眼睁睁看着他拢起半挎的领口,仰躺着靠在床前,用两只光溜溜的脚丫搭上了自己的膝盖:“这人的富商身份也是假的。我在日内瓦的一次例行会议上见过他一面,他是SCIB的授权特派调查员,这帮人行事风格很低调,专门负责进行隐秘的跨国侦查任务。”
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名国际刑警,于白青的神色刹那间沉了几分:“他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
“我猜是他们派来试探我的,”应晚闭上眼睛,淡然出声,“毕竟任务才执行到一半,我就人间蒸发了。他们恐怕以为我又反水了一次,想尽办法想要抓住我的马脚呢。”
于白青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又。
正当他打算继续接着问下去,躺在床尾的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了身,接着双手撑着床单,开始朝自己慢慢爬了过来。
套房的大床非常宽敞,两个大男人并肩躺在一起还绰绰有余。应晚手脚并用,往前爬了好几步,才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察觉到于白青忽然屏住鼻息,下意识地避开了与自己交汇的视线,应晚抬起下颌,用一双晶亮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鼻尖相距只有半尺之隔,却不算他们在船上距离最近的一次。
于白青呼吸渐止,心跳重的厉害。
登船的这一周,只要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他都非常尽职尽责地扮演着Perez先生的角色一位有权有势的病秧子。
他没想到,小孩的演技比起自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充分利用了人们的好奇心和猎奇心理,将一个攀附权贵却又天真烂漫的情人角色扮演地惟妙惟肖。在人流聚集的地方,小孩总是肆无忌惮地就吻了上来。浓腻的氛围在两人之间不断蔓延,灼烧着他的心口,刺激着他的神经,直到肺中的气息被完全抽干。
他们是哥哥和弟弟,所以小孩和他总是有一个人在逃避。明明没有血缘,却连短暂的眼神接触和肢体触碰都带着负坠与背德的罪恶感。
而当他们用了别人的身份,沉浸在不属于自己的角色扮演中,反而能够毫无顾忌地在人群中缠绵相拥。
爱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日暮时的海面景色很美,夕阳融入海水中,泛出层层闪耀着金光的波涛。
阳台的窗口背对着落日余晖,衬得房中光线昏黄黯淡。于白青缓缓垂下眼,看见了小孩眼底的朦胧氤氲。
电视机咝咝的杂音中,小孩轻轻抵住他的鼻尖,叹息着出了声:
“于白青,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从小孩口中唤出短促的一声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一脚踩上了他的心尖,勾魂夺魄、绵延不绝。
除了是兄弟,他们还能是什么?
下一秒,应晚的话语被吞没在了深入的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