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隔着一窗扇的枫林院正屋内,钱嬷嬷看着赵氏沉冷的面色,不解地问道:“夫人,缘何不让柳姨娘进来,就算只让她在您面前罚跪上小半个时辰,也能让您消消气啊!”
“罚跪?那岂非便宜她了。”赵氏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亲手撕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敢在我家玉哥儿面前乱嚼舌根,我玉哥儿从前何曾管过她的事儿,那日竟跑到我屋里劝我善待那个小贱人,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
钱嬷嬷见赵氏气得脸色铁青,忙递去茶水,“夫人莫生气,这二爷也是因着……因着那事儿觉得有愧于柳姨娘,所以才会予柳姨娘一些补偿。”
赵氏自然晓得钱嬷嬷说的是何事,她唇角微抿,眉眼间浮现几分不屑,“她不是没死吗,何况死了又如何,听说当年可是我家玉哥儿自狼口下救的她,她这一死不也算报了我家玉哥儿的救命大恩吗。要说玉哥儿就是心肠太软,这种事有何好在意的。”
赵氏啜了口茶水,咽下些许怒气,少顷,似是想起什么,眼尾上扬,眸中转而跃动起点点喜色。
“不过,要说我们玉哥儿也争气,竟能娶得那位褚三姑娘,我替他挑选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他给我带来这么一个好消息。”
见赵氏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钱嬷嬷忙跟着附和,“夫人说的是,这褚三姑娘可是真真正正的高门贵女,还是皇后娘娘钦点的香秀呢,虽说二爷的婚事确实耽误久了,但倒也不算白耽误,也只有这般名门闺秀,才配得上我们家二爷呢。”
钱嬷嬷可谓句句说到了赵氏心坎里,“那是,我们玉哥儿是什么人物,我当年怀他时,还做了这天上的太阳掉进怀里的胎梦呢,将来我家玉哥儿定能步步高升,甚至位列首辅,这正妻自然也该拣着最好的。”
赵氏说着说着,忍不住扁了扁嘴,嘀咕道:“不像东院那个一股小家子气,带出门都让我觉得丢人,要不是当年卓哥儿喜欢,我哪里会同意让她进门……”
对了,还有那个柳萋萋……
赵氏讽笑了一下。
上回在凛阳侯府,她可是招惹过那位褚三姑娘的,纵然她现在碍着她家玉哥儿的面子不好为难这个小贱人。
但等将来那褚三姑娘入了门,还怕没人治得了她吗?
赵氏打得什么如意算盘,柳萋萋一无所知,但时隔多日,能再去香铺,她自是满心欢喜。
她是常客,香铺伙计一眼便认出她来,殷勤地问她今日来采买些什么。
柳萋萋依照冬雪给的香方要了香材,恰好店里都有,那伙计立马将她要的所有东西都给她一样样备好。
香铺伙计待她热情,倒不是因她每来一回便要花上十几两甚至几十两银子,这香铺虽比不上宁家的缥缈楼,但也算是京城不小的香铺,不乏有豪掷千金的贵客。伙计之所以这么客气,便是因着柳萋萋这鼻子。
这家香铺的老板虽做了十几年的香材生意,倒也难免有走眼的时候,柳萋萋曾凭她这灵敏的嗅觉帮着老板辨别过两回以次充好的香材,那往后,便被这间香铺奉做了“上宾”。
趁着伙计取货的工夫,柳萋萋在店内四下逛了逛,看看可曾多了什么新奇的香材,虽往后赵氏恐不会再给她机会亲手制香,但饶是眼巴巴看着这些她都会觉得高兴。
小半个时辰后,从伙计手上接过包好的香材,柳萋萋正欲乘马车回府去,却听一声“哎呀”,不远处一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不意踩在了凝冰的路面上,脚下一滑,重重摔坐下去,怀中抱着的一捧红梅悉数散落在地。
柳萋萋见她拧着眉头,似摔得不轻,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多谢。”
那姑娘崴着了脚,掌心也磨破了,然她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在看见地上摔得花瓣掉得七零八落的红梅时,不由得急道:“遭了,这下可要遭姑娘骂了。”
她忙低身拾拣了几枝尚且完整的红梅,然起身才走了几步,便被脚踝上传来的剧痛逼得不得不停下来。
柳萋萋猜她定也是哪家的奴婢,见她这般,到底于心不忍,问她住在哪儿,提议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