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颇有些诧异,没想到柳萋萋真的懂香,他今日之所以叫她来,并非让她来点香,不过是想寻个借口,名正言顺地赏赐她些什么。
故而她会不会点,点得好不好,他都无所谓,然此时看着柳萋萋专心致志的模样,沈韫玉竟一时移不开眼。
她似是全然沉浸在里头,唇角不自觉上扬,那瘦弱纤细的腕子挖起香粉,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填在莲纹香拓上,细致的模样似在雕琢一件贵重又脆弱的玉。
烛火透过纸面灯罩散发出温暖氤氲的光,在柳萋萋的侧脸上染上了一层浅浅的蜜色,令她含笑的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
填平香粉,撤去香拓后,那雪白的香灰上赫然印出一个完美的莲纹,柳萋萋满意地笑了笑,点燃香篆,盖上炉盖,任袅袅烟香从铜盖上的刻纹中飘散。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铜炉,蹲下身搁在沈韫玉床榻边的绣墩上,正欲抬首告退,却骤然瞥见一道阴影往她眼前而来。
柳萋萋吓得站起来,向后猛退两步。
看着她一双眼眸中满是惊恐,防备警惕的模样,沈韫玉蹙眉,将悬在半空的手握紧成拳,缓缓收了回来,少顷,才道:“做的不错,退下吧。”
“是。”
见柳萋萋低了低身,似是逃命一般急不可待地出了主屋,沈韫玉唇角勾了勾,露出些许自嘲又觉荒谬的笑。
他怕不是疯了,才会在方才看柳萋萋看得入了迷,竟觉得她原也有几分姿色,不知不觉间竟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柳萋萋的脸。
沈韫玉在床榻上平躺下,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压下自心底溢上来的那股强烈的冲动。
他定是况得太久了,才至于对着个柳萋萋都能生了反应,但幸好,不久后,他就能正式娶妻。
等那般受过大家教养的名门贵女入了门,柳萋萋便再无可能入得了他的眼了。
翌日,沈府正门。
一辆马车悄然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车内伸出一只凝脂般雪白的柔荑,将车帘掀开一个小角,暗暗往沈府的方向张望。
“姑娘,您今日出门不是去康宁坊采买胭脂的吗?怎的突然来了这里。”车内蓦然有人问道。
“就是来瞧瞧,看看我爹给我寻的所谓的好人家是怎么个高门大户!”说话的女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就这么个破宅子,正门的门面还抵不过褚家的侧门呢!”
褚烟不虞地摔下车帘,那张往日明媚娇艳的面容此时全然被愠色取代。
她实在不知她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不选择王府侯爵,世家大族,竟决定将她嫁给这个寒门出身的五品郎中。
她怎么说也是褚家嫡女,还是皇后娘娘钦点的香秀,他沈韫玉怎能配得上她。
她绝不愿意嫁他!
褚烟纵然心有不忿,但还算清醒,她虽在家中备受父亲宠爱,但她很明白这份宠爱再深,在她父亲的官途前程面前皆不值一提,对她父亲而言什么妻子儿女都不过是他青云路上随时可抛弃可利用的工具罢了。
如今她父亲那厢既是说不通,她便只能想法子让沈韫玉主动退了这桩婚!
褚烟搅紧了手中帕子,正欲命车夫离开,就听外头传来一声“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