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孟松洵的声儿,天弘帝这才懒懒抬眼,“武安侯要见朕,可是有要事要禀?”
“是。”孟松洵并不直接道出陈伍之事,只道,“臣手上有一物,欲呈予陛下览阅。”
天弘帝闻言瞥了孟郝一眼,孟郝会意,两手取过孟松洵自怀中掏出的书册,恭敬地呈送入内。
天弘帝随意翻了翻,然细看之下,原慵懒的神色退去,很快化为欲隐隐喷薄而出的怒意,他咬牙切齿道:“武安侯,此为何物!”
孟松洵不疾不徐地答:“回陛下,今日,有一来自槿陵的百姓来寻微臣,欲状告胡钊壁胡大人及其下官员贪污赈灾款,欺压无辜百姓,这便是他手上的证据。”
一个寻常百姓上呈的证据?
天弘帝蹙眉,面露怀疑,“此物可为真?”
“这……微臣不敢保证。”孟松洵道,“但其上确实是胡大人的私印,且那人不过一个平头百姓,当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和能力,造假来诬陷当今首辅。”
这话无疑是在暗示天弘帝,此物当是真的不错。
天弘帝坐起身,气得一下将那账册名单甩在地上,怒斥道:“真好,可真好,朕卧病在床,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在朕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有朝一日是不是要爬到朕头上来,连朕这皇位都要觊觎!”
因着太过激动,天弘帝一口气接不上来,顿时猛咳不止,他目眦欲裂,那枯瘦的身躯剧烈起伏着,甚是骇人。
孟郝忙上前替天弘帝顺气,“陛下莫气,千万保重龙体啊。”
天弘帝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孟松洵,命令道:“武安侯,此事朕便全权交托予你,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孟松洵要的便是这话。
“是,陛下。”
那些受胡钊壁庇佑,本以为高枕无忧的官员,定然想不到不过一夜,大的朝局形势便发生了扭转。
有天弘帝的旨意,孟松洵毫无忌惮,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将那些名册上的官员依次捉到了大理寺审问。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桩案子越挖越深,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背后牵涉的大小官员竟多达上百人。
那些救命的米粮就在这层层克扣中化为了一彻底断去百姓生机的黄沙。
大这棵看似枝繁叶茂的大树,其内却已满是蠹虫,它们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腐蚀着枝干,若不及时铲除,总有一日会将这棵树彻底掏空,令它走向无可挽回的枯萎死亡。
然孟松洵没想到的是,事情发展远超出他所想,贪污赈灾款一案查至第四日时,竟蓦然出现了不少人,手持诉状,状告胡钊壁任刑部尚书间,收受贿赂,致使无数冤假错案。
这些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满含冤屈,如潮水一般涌入大理寺,令整个大理寺焦头烂额。
胡钊壁被下了狱,胡贵妃欲至殿前求情,却被和四皇子一道被禁足宫中。
是日,孟松洵禀告完天弘帝,自乾华殿退出来,正行在冗长的宫道上,迎面便见一人缓步而来。
那人在他几步远的地方止步,躬身唤了句“武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