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去拉邹氏的衣袂,却不想一片衣角都未碰着,便教邹氏躲了开来,她格外冰冷的眼神教沈韫卓心下一颤,旋即便见她面向崔府尹,深深一福,眼神坚若磐石。
“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崔府尹看着邹氏发红的眼睛,再看向一侧的沈韫卓,最后将视线落在紧盯着他的柳萋萋身上。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还是朝中官员的家事,这桩案子崔府尹心下其实并不想断,可这位武安侯夫人就在面前,显然下定决心管到底,若他懈怠此案,怕不是头上这顶乌纱帽不保。
毕竟,这位武安侯夫人的亲兄长可是吏部侍郎,深受新帝宠信。
崔府尹吞了吞口水,少顷,似下定决心一般,挺直背脊,行至公案前,惊堂木砸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沈家妇邹氏,你有何冤要告?”
邹氏在堂前跪下来,一字一句道:“禀大人,沈县尉沈韫卓不仅养了外室,还时常对民妇拳脚相向,致使民妇浑身是伤,民妇要告沈韫卓无故殴打发妻之罪。”
崔府尹闻言,蹙了蹙眉,复又瞥了沈韫卓一眼,沉默片刻道:“邹氏,你可想明白了?你应当清楚,妻告夫,不管能不能成,都需受两年刑狱。”
邹氏重重颔首,“是,民妇很清楚。”
“那关于你被沈韫玉殴打一事,你可有人证物证?”崔府尹又问。
“有。”邹氏肯定道,“民妇身上的伤便是最好的证据,还有民妇身边的婢子竹苓,亦曾多次亲眼看见民妇被打。”
“传证人竹苓。”崔府尹看向身侧衙卫,还不待那衙卫应答,就听一个婉转悠扬的声儿响起,“不必麻烦,大人要传的证人此时就在外头呢。”
崔府尹闻言愣了一瞬,看向柳萋萋,旋即笑道:“那便再好不过了,范师爷,找两个婆子,将邹氏带下去检查她身上的伤,再将婢子竹苓带进来。”
“是,大人。”范师爷听命去办,邹氏随两个婆子去了另一屋后,竹苓便被带了上来。
“婢子竹苓,你家夫人说你家老爷殴打于她,此事可为真?”崔府尹审问道。
竹苓颤巍巍跪在底下,余光瞥向公堂两侧的衙卫,又看向那高大的公案和坐在后头铁面无私的大老爷,心下难免怵得慌,然想起自家大奶奶这半年来受的苦,她鼓起勇气,定定道:“回大人,我家大奶奶说的句句属实,自半年前我家大奶奶发现大爷在外头养了外室那夜起,大爷便常常对大奶奶大发雷霆,甚至于拳脚相向,我家大奶奶周身上下青青紫紫,都是被大爷打出来的伤……”
她说着,不由得哽咽起来,恰在此时,两个婆子带着邹氏回来了,其中一个婆子面露不忍,禀告道:“大人,我们二人已然为沈大奶奶检查过了,她身上,的确都是伤,且一看便知,并非一次所为,当是常常被打……”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皆不约而同地看向沈韫卓,眸中不乏鄙夷之色,沈韫卓一瞬间慌了神,可他怎会承认。
他朝崔府尹拱手道:“府尹大人,这不过是邹氏一面之词,何况这婢子日日跟着她,难免被她收买而诬陷下官,此话如何能信!邹氏身上的伤指不定是她自己所为,与下官无关啊!”
他话音才落,便听一声嗤笑,转头看去,就见那位武安侯夫人满目嘲讽地看着他,“沈县尉此言差矣,竹苓虽是大奶奶的贴身婢子,但也是沈家的下人,沈家捏着她的身契,这身契也不在大奶奶手上,她帮着大奶奶诬陷于你,又有何好处?”
沈韫卓被这话堵地哑口无言,正思忖着如何反驳,可柳萋萋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沈县尉是嫌罪名不够,还是证据不够,我们准备地还算齐全,沈县尉不必太过着急。”
她说着,看向邹氏,虽是不言,但邹氏登时会意,继续道:“府尹大人,沈家之恶,远不止于此,沈家夫人赵氏欲以无子之名休弃民妇,可民妇并非不能生育,而是赵氏在民妇所用的香品和汤药中做了手脚,才使民妇无法受孕!”
听得此言,沈韫卓眸光震颤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分明面露心虚,却还是吼道:“邹盈,莫要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那母亲很清楚。”邹氏看着沈韫卓慌乱的模样,和不自觉躲避她的眼神,心猛然一沉,她凄凉地笑了笑,“看来,不止她清楚,你也很清楚……”
崔府尹听了邹氏这番话亦是心生惊诧,他看向范师爷,那师爷不待吩咐,便颔首带着两个衙卫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