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的身影因这两字突然停下,韩瑜回给鹿笙一个比她更为疑惑的眼神。这很奇怪吗?江湖高手,难道没在深山野岭露营过?
初次见面,大家不熟,鹿笙摸不准他的想法,伸手指向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
“往那边走,骑马半个时辰左右,有客栈。”
两人互相瞪着眼,大胡子看得着急,说:
“人多的地方,危险也多。我们这一路,都是走小路……”
“可是你们并未避开危险。”
是这样没错……
“也没休息好。”
……你说得都对。
眼睛适应了黑暗,基本能看清这些将士的脸色。灰头土脸,形容狼狈,嘴唇不是干到起皮就是裂开出血。那一双双黝黑的眼,青森凹陷,布满血丝,从她这个位置看,像半藏的赤瞳。人的身体禁不住这样消耗,继续透支下去,他们其中一大半都等不到敌人杀上门就自损了。
“我读书少,讲不来大道理。却也知晓,今晚这批刺客,若是平时,你们将军一人对付也绰绰有余。”韩瑜的武功,只比她差一点点。
听她提到自己,韩瑜撩起眼帘,一张脸像泥地里滚过的花猫,只看得出大概轮廓。灰尘和血迹粘着皮肤,脏衣衫破败不堪,胸前和腰间被划了数道口子,几块残破的布料勉强吊着。摇曳间,偶尔还能抖下一点干涸的泥。
就这么一副落魄样,她也能夸出朵花来,确实像很了解自己的样子,还知道他厉害。
这人若不能成为朋友,将会是个非常难搞的劲敌。
身后的战友个个疲惫不堪,像强弩之末,紧紧绷着一根弦,随时可能断。
韩瑜目光浮动,喉结滚了滚,他何尝不懂养精蓄锐,自己的兵,他又怎么可能不心疼。但是之前,刺杀太频繁,敌人根本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而且用心险恶,夜里总是等他们睡到一半突然杀过来。连着几次这样,以至于后来即便有机会露营,却再没人能睡得着。
他看得有些久,将士们明白他在思考鹿笙的提议,捏紧拳头咧嘴笑:
“将军,我们没事。”
韩瑜不理他们,叉着腰,气场外放,有模有样地征询墨鹿铭的意见:
“殿下以为如何?”
墨鹿铭斯斯文文回答:“甚好。”
“真的?”
大胡子连忙接话,扒开一股馊味的外袍,嫌弃地狠狠捶几下:
“别的不打紧,我真得换身衣裳,差点被熏死。”
“还得洗头,抓虱子。”
“要是有口酒喝,死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