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少骢真的亲自去给他要了一碗馄饨,覃望山一边吃一边听他唠叨。听得够了,他说:“怎么?丁少被钱难倒了?”
“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丁少骢梗着脖子:“我现在一分钱也不想给他!”
“你不用太在意,他也就是乱咋呼。且不说你的行为无法认定为肇事逃逸,就算是逃逸,你全够不上交通肇事罪。麻友新的伤也最多十级,离重伤还远着呢!警察也不瞎,你不要理睬他,调解协议不签就行。”
丁少骢打了个酒嗝,回答:“……我签了。”
覃望山毫不在意:“签了也没关系,你不认,让他上法院起诉,不可能支持他的诉讼请求的。对了,那个麻友新现在伤势怎么样了?”
“躺那儿嚎呗!”丁少骢挠挠头:“谁知道伤势怎么样啊……得问问左医生。我来给左医生打电话,操,我手机丢了!”
覃望山笑了一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个自封袋丢给丁少骢。丁少骢呆了一秒:“怎么在你这儿!”
“有人拾金不昧,交给我了。”覃望山抱着胳膊往后仰,身体靠在椅背上。便利贴已经被他撕掉了,丁少骢晕晕乎乎的,一丁点没察觉出哪里不对。
覃望山看着丁少骢拿着手机给左立发信息,把杯子里剩下的红酒一口喝掉。浓郁的果木香气和单宁味儿留在唇齿间,他忽然想到左立嘴唇的形状。
那天麻友新舍近求远,非要到附二院就医,而左立恰好是附二院的骨科医生;车祸那天丁少骢急匆匆开车上路,后来又丢下现场跑了,也全是因为这个左医生。要不是这个假设太过离奇,他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他们俩联手做的一场局了。
覃望山问丁少骢:“你今天去做笔录,怎么跟警察解释的?”
丁少骢想了一下回答:“我说我是赶着去接人签合同,所以委托一位律师朋友代为处理的,就是报警的那位。他们记得你,就做了笔录,啥也没说就让我走了。”
覃望山嘲笑他:“接人?签合同?”
“一点无伤大雅的修饰而已嘛!”丁少骢摸着脑袋:“我知道他讹我,我就先答应他,到时候钱我也打给他,再告他敲诈勒索,看谁玩死谁!覃律师,两百万够他蹲多少年?”
第8章局4
难得的休息日,左立关掉了手机上的五个闹钟,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十点半,要不是尿憋醒了他,他可以一直睡到十二点。迷迷糊糊地去厕所解决完生理问题,准备倒回床上再眯一会儿,手机却开始持续地震动。左立虚眯着眼睛摸到床头的手机,压在耳朵旁边喂了一声。
“小左?”
这个声音左立一下子没听出来,直到他紧跟着笑了一下,左立撑着胳膊,慢慢坐起来。
是朱文韬的声音。左立分辨出主人,立刻就后悔接了这个电话,他知道他的休息日要泡汤了。
果不其然,朱文韬在电话里说:“小左,我下午有点事,你能来替我半天班儿吗?”
左立很想拒绝,他说:“朱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热水器坏了好久了……今天找了人上门修,还不知道下午什么时候弄好,要不你问问姜旭?”
朱文韬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我问过了啊,问了一圈了,今天是周末,大家都是有家有室的。你看科里就你一个外地人,也没结婚,帮帮忙哈,改天请你吃饭啊。”
不给左立再次拒绝的机会,朱文韬急匆匆挂掉了电话。左立的睡意彻底消失了,他在床上坐了几秒钟,骂了一句:“操!”
早饭是不用吃了,中午就在小区门口的快餐店里吃了一碗粉丝汤和一个烧饼,到单位后不久就发现了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错误。朱文韬在他来之前已经溜了,他正好赶上下午收新,一下子住进来六个。附二院的骨科是特色专科,本来病房就紧张,这下走廊里都住了两个。忙活完之后被叫进手术室帮忙,看见手术台上躺着的病患,左立终于明白朱文韬为什么非要让他替班了。
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取内固定的手术,左立光只是看就知道能有多累了。刷手的时候他看着水流微微有些出神,手术护士胡晓芸催了一声,他没有听见,胡晓芸再喊时语气便有些严肃。
左立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胡姐。”
胡晓芸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是她今天的第三台手术:“你快点吧,要开始了。你替朱文韬?”
左立点头,胡晓芸撇了一下嘴,没再说什么,也点了点头。左立来不及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手术就急急忙忙开始了。
这一台手术进行得比左立预料中更久,他全程不是扛着患者粗壮的大腿,就是压髋部、摆体位、抽吸拉皮,偶尔还得顶着半个人的重量,简直是个纯粹的苦力。汗水一直淌,洗手衣全部湿透了,手术还没有结束。这台手术的主刀是杨海帆,四十出头,去年刚升了副高,可以说是全科话最多的人。他从消毒时就开始抱怨,什么脂肪太厚、皮扒拉不动,锥子敲不进去,患处结构不清晰等等。嘴巴不停地唠叨着,人却干得很起劲。他指挥者左立往外拧螺丝,还不忘调侃说他太瘦弱了:“整个骨科一个个都是大老粗,就你一个小白脸!加油,再用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