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妮娜说:“他们律所招待客户,我也想带轩轩来避暑,就来了。这么巧,晚上一起吃饭吧?”
“那敢情好啊。”丁少骢一口答应。
聊了一会儿,丁少骢和左立也去排队。覃望山和轩轩排在他们前面,中间大概隔了四五条船。丁少骢望着覃望山带孩子的模样,忍不住挤眉弄眼地发笑。他凑近左立的耳朵说:“你看老覃那样子,这回是要登堂入室了吧?”
左立扯着嘴角笑了一笑,算是捧场。覃望山穿了灰色五分裤和黑色短袖,外面罩着一件银色连帽衫,露出上臂和小腿的一点肌肉。他见过覃望山西装革履的样子,也见过他一丝不挂的样子,正经的、下流的,但这种休闲装扮倒是第一次,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很快轮到左立和丁少骢。安全员给他们递过来救生衣,并且简单讲解了一xià • zhù意事项,就一脚把他们踢进了水里。充气的筏子随着坡道缓缓下滑,入水的一刻,立刻被湍急的水流推得直冲而下。
左立紧紧抓住气垫上的把手,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他不会游泳、甚至有些怕水,选漂流只是为了避免和覃望山在寺庙撞见,同时给徐正川和齐铭名正言顺单独行动的借口,哪晓得在反倒是在这里遇到了覃望山,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哪儿都逃不过。
一个大坡过后,气垫筏驶入相对平缓的河道,左立砰砰直跳的心脏略微放松,稍稍松一口气。丁少骢看出来左立有点紧张,说道:“左医生,有我在你别怕啊,我的游泳水平,运动员级别的!你就享受这种刺激,肾上腺素飙升额感觉,贼爽!真怕了你就喊,喊出来就舒服了。”
左立开口说:“我不是怕,就是……”
话没说话,船进入下一个陡坡,刚好左立正面朝前,几乎以九十度的角度直冲向下,掀起的水浪从头到脚盖下来。
浪早就把他从头到脚浇湿了了,失重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左立紧紧闭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丁少骢抓住了他的手,他也无暇顾及。从浪里冲出来也不过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左立却觉得长达数十分钟。
几个较大的坡道过后,接着很长一段平稳的漂流。因为河道变宽、速度变慢,甚至要靠自己划水前进。控制不好方向的几张船堆在了一起,你撞我我撞你,体重轻的就有翻船的危险。速度再次降下来,左立觉得自己适应多了,他想抬手擦擦脸上的水,低头却看见丁少骢抓住自己的手。丁少骢的皮肤微黑,和自己的完全是两种颜色。丁少骢察觉到左立的目光,怕他着恼,连忙把手往回缩了缩。
左立的目光中带着一点审视,丁少骢自己先心虚了,解释说:“左医生,你太瘦了,我怕你被甩出去。”
左立先说了谢谢,然后回答:“我力气大,抓得紧。”
很快,左立和丁少骢和其他的船一起,卡在了河道最窄的地方。挤挤挨挨间,有人打起了水仗。都是不相识的陌生人,不知道谁起了个头,一下子所有人都来劲儿了。左立没有攻击的欲望,连忙低头躲避。有人笑、有人骂,水花乱溅。闹哄哄之间,一条充气筏从上一个坡直冲而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巨大的力量冲撞着,左立连人带船都被撞飞起来。
再往前又是一个急坡。
左立感觉到一秒钟的失重,紧接着猛然坠入水中,原本不太合身的救生衣瞬间脱落,他感觉到自己正在急速下沉。四周的声音飞快地失真、流失,变成一种嘈杂的混响。左立没有挣扎,他仰着头,看自己吐出的一串气泡咕嘟咕嘟飘向头顶,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他觉得眼酸。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更酸了。他没办法计算自己下跌了几秒钟或者更长,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接着拽住他的手。他终于挣扎起来,慌乱地摸到那个人小手指上突起的关节,脸贴在因为用力划水而坚硬的腹部肌肉上。
那个人好像是在跟他说话,又好像有没有,最后用一条胳膊紧紧地缠住他,带着他浮出水面。
猛然间,眼睛、喉咙、胸腔一齐刺痛起来,火辣辣的呛人。左立趴在气垫上疯狂咳嗽起来。
“没事吧?你没事吧?”
耳边有声音嗡嗡地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出来那是丁少骢在说话。他坐直身体,声音沙哑:“没事。”
他们飘在岸边,一个穿红马甲的救生员拖着他们的筏子。河道已经通畅,见不到别的停留的人。丁少骢整个人也是水淋淋、湿透了,他脸上的担忧和焦急是真切、确实的:“怪我刚刚没抓住你。”
左立摆了摆手,又咳了几声。他没忍住四下张望,丁少骢奇怪地问他:“左医生,你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