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真的还有公事要忙。”覃望山用手抚过左立的背,带着安抚的意味:“你醉成这样,去睡吧。”
左立还是想问,到底有什么分别。可覃望山没给他机会,他扶住左立的腰把他抱住,然后稳稳当当站了起来。左立低呼一声,紧紧搂住覃望山。
覃望山把左立平放在床上,甚至贴心地放下蚊帐。左立往内一翻又坐了起来。隔着白色纱网,他看着覃望山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替他关好窗,再开门走出去。覃望山在门边说话,左立耳朵嗡嗡地响。他似乎是在说:“无论如何,先好好睡一觉。”
左立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拧了一下。这刻或许心意相通,他猜到了覃望山没说完的话。如果不能痛痛快快哭一场,那就好好睡一觉。
左立没办法对覃望山的这句话给出任何反应,他转过脸躺下去,紧紧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真的很有区别。
第37章解5
左立半夜时候醒了一次,他摸黑起来喝了一大瓶矿泉水,又上了个厕所,昏昏沉沉爬回床上接着睡。这一觉分外踏实,直接睡到日上三竿。他揉着惺忪睡眼,摸到因为忘记充电快要关机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十点半了。
左立又眯了一会儿才神智归位,慢吞吞起床。看着一桌子敞开的油纸包和见底的酒坛子,左立使劲揉着太阳穴。他当然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境不同、氛围不再,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洗完澡之后,左立拎着红色塑料袋犹豫再三,还是只能穿上了覃望山在地摊上给他买的衣服。对着镜子照了一圈,阿拉丁神灯似的裤子,好像也没有那么奇怪。左立草草收拾了一下房间里的垃圾,出门找老板借洗衣机用。
忙完这些,左立带着手机出门遛弯儿。小镇日光充足,大片大片撒在石板路面上,反出刺眼的白。他捡阴凉的地方走,走了一小段路,终于体会到覃望山说的又凉快又舒服。丝绵的布料轻盈透气,随着他的步子来回飘。他在路上遇到几个和他打扮类似的行人,有年轻人也有中老年,无一不是带着一脸的闲适和懒散。穿着这身衣服,左立觉得自己好像隐形了,他完全地融入这座小镇,成了它的一部分,来来往往的人都看不见自己了。
这想法让左立获得了一点隐秘的快乐,像是成功欺骗了镇上的所有人。他慢悠悠地走着,很快又走到了昨晚和覃望山一起逛过的临河小街。晚上视线不好,再加上两个人一直聊着天,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路面上。现在他一个人走,心里就生出一点畏惧。左立怕水,尤其是这临河的路很窄,最多能容纳三个成年人并排通过,靠河的那一面没有栏杆,三两级台阶延伸到河里去,时不时看见有人蹲在台阶上洗东西。
左立紧贴着另一侧的铺面走,一脚一脚挨着门槛儿,走得小心翼翼。他有点后悔选了这么一条路,往回走又不甘心,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原本漫无目的惬意被这种紧张感破坏了,他不知道继续走下去会到哪里,拿出手机来给覃望山发消息。
“你在哪里?我可以过来找你吗?”
覃望山没有立刻回复,左立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没趣地按灭屏幕。已经到了午饭的辰光,左立专门选了一家离河比较远的小店吃饭。进店后老板眼皮都没抬,以为他是本地人,用本地话问他吃什么。
左立站着研究了一下贴在墙上的菜单,犹豫再三,最后点了一碗三合一。三合一就是浇头面,三种浇头拼在一起,是当地人的吃法。各种浇头摆满了保温柜,左立点了剩下最少的三种,看起来应该是最常见的搭配。当地物价便宜,分量也很实在,端上卓满满一大碗,左立自认饭量不算小也吃不完。
吃饭的时候收到覃望山回复的消息。他说:“现在吗?”
左立一只手指头打字,还没发出去,覃望山就发过来了一个定位地址。点开来看,是一家名叫上南楼的粤菜馆,离古镇景区这里不远,大约覃望山也正在吃饭。可左立这边已经吃上了,没必要巴巴地赶过去蹭一顿饭,于是把手机收起来,认认真真吃自己碗里的面条子。
一碗面撑得左立直不起腰。他打了个饱嗝,出门接着散步。小镇的气质古老又朴实,几乎见不到高楼,镇上最高的建筑还是年代久远的钟楼。虽然没有摩登的建筑,没有如梭的车流,但是这里却没有死气沉沉的感觉,与他出生的地方截然不同。
他出生的县城带着一种腐旧的味道,连天空都是铅灰色的,白球鞋不管怎么洗总有一层薄灰。小时候左立住在外婆家的平房,门口的河水黑沉沉的,像是某种怪兽的嘴巴,那条河无数次进入他的噩梦。后来印刷厂分房子,左为工龄不够没他家的份儿。为这个,杨宇慧跟左为吵了好几次,最后忍痛花了十几块钱买了烟酒送到主任家里。他们家分到了一套底楼的一室一厅,从此住进了楼房。三个人共享的一间卧室,被杨宇慧用帘子隔成两块,靠窗的地方摆着钢丝床,就是左立的天地。因为是底楼的缘故,从他的窗户往外看,正对着家属院儿的大铁门,他总是看着进进出出的人,进进出出的人也都看着他。买菜的、聊天的、推着自行车去上班的、送孩子去上学的,都闹哄哄地从他窗前走过。后来印刷厂效益不好,杨宇慧是第一批下岗的,紧接着左为也因为喝酒闹事丢了工作。从那个时候开始,窗户里面也变得热闹了,刺耳的吵架声、清脆的瓷盘碎裂的声音、还有杨宇慧歇斯底里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