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望山没有继续反对,拿出手机看附近影院的排片。他一边研究一边说:“有五个选项,两部国产动画片,一部文艺片,一部喜剧片,还有一部港片,你要看哪个?”
左立本来就是随口说的,并不计较到底看什么:“过生日,当然看喜剧片。”
于是覃望山便买了票,花十分钟和左立走到电影院去,又花两个小时十分钟和左立看一部和喜剧丝毫不沾边的喜剧片。覃望山换票的时候,左立看到一个小孩儿抱着巨大的鸭子爆米花桶,一时间童心发作,也去买了一份。塑料的鸭子桶足有左立脸的两倍大,捧在手里沉甸甸的。覃望山取票回来,看见左立抱着这么大一只鸭子,也倒吸一口凉气。他顶着这硕大的东西跟覃望山进了三号厅。厅内已经关灯,本来就光线昏暗,爆米花桶又遮住大半视线,差点一头栽下台阶去。覃望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及时回头抓住了左立的胳膊,他才没摔下去。覃望山说他:“怎么买这么大一个。”
左立讪讪地站好,说:“看着好玩。”
覃望山没再说什么,但也没松开左立,一路抓着他的胳膊把人带到了座位上。左立抿着嘴巴不出声,覃望山借着手机一点的光线看见了,问他:“你自己走路不看路,怎么还生气了?”
左立低声回他:“你别说话了,电影要开始了,注意素质。”
覃望山被左立堵回去,闭嘴认认真真看片头的广告。电影并不好笑,上座率也不高,但时不时仍有人捧场地发出笑声。对覃望山来说电影实在无聊,他忍不住拿手机出来看信息,每次亮光照过来,左立都转头瞪覃望山一眼。
左立没吃晚饭实在有点饿,就一直伸手抓爆米花吃,不断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密闭的放映厅内十分明显。覃望山找准时机扣住了左立伸向爆米花桶的手。左立惊讶地拽了拽手腕儿,没有扯动。他转头看覃望山,覃望山严肃地说:“注意素质。”
左立想要出声反驳,又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气焰顿弱,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大约是覃望山为了避免左立继续像仓鼠一样对付那桶特大号爆米花,余下的时间里一直抓着左立的手腕没有松开。
左立盯着电影屏幕出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手腕攥在覃望山的手里,很快沁出了汗。他暗自用劲儿,覃望山却抓得更紧。左立干脆手指反扣过去,指腹在覃望山的手背上划过,一下一下,像用羽毛挠着痒痒。左立偷眼看覃望山,他正专心致志欣赏电影,面无表情的模样像在看纪录片。
左立放弃了反抗,任由覃望山扯着他。电影是个笑中带泪的结局,片尾音乐声响起,左立似乎还听到有人在抽泣。厅内灯光打开,覃望山同一时间松开了他的手,站起来说:“走吧。”
只有他们两个随着音乐往外走,不多的其他观众还留在座位上等彩蛋。从电影院出来,左立没问覃望山要去哪,也没说自己要去哪儿,两个人沉默地随着人流往前走。
走过电影院所在的街区,街面上的人便稀少了。左立不认得路,只是继续一路往前走。他们走进一条不算宽阔的单行道,道路两旁的榕树树冠茂密盛大、密密匝匝,隔绝了远处的喧嚷和鸣笛,显出一份独特的静谧。又走了一段路,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覃望山停在门口问左立:“要喝水吗?”
左立摇头。覃望山让左立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便利店了。过了一会儿覃望山出来,一只手拿着两瓶苏打水,另一只手拎着个纸袋子,好像是一袋子零食。
覃望山递一瓶水给左立,左立接着却没喝。他们继续往前走,覃望山指着路口说:“从这边拐过去,离你家就很近了。”
左立觉得很惊奇:“离我家很近?”
覃望山报了一个路名,左立恍然大悟。原来从这里斜插过去就到了通向小区后门的一条大路上。他平时往返医院和家之间,坐固定线路的公交车,走同一条上班下班的路,消费场所是局限于附近的超市和商圈,从没想过其实可以有很多条不同的回家的路。
这条近路通过一个街心花园。花园位置隐蔽,绿化带分割的石子路在、曲折幽静。光线昏暗,仅有的路灯也坏了,公园里见不着一个人。左立从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公园,几块花圃,两排绿树,凑在一起就成了花园。拾级而上又随之而下,左立一边走一边对覃望山说:“这里怎么没人跳广场舞啊?不仅没人,连路灯都是坏的……”
覃望山走得比左立慢,左立为说话方便,转身退着走。这边一句话没说完,左立脚下踩空,人往后仰倒。覃望山早就留意到这危险趋势,一把稳稳捞住左立,觉得实在好笑:“左医生,你是小脑萎缩了吗?一晚上要摔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