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铭说起了他们科室最近碰到的医患纠纷,是个骗医保的惯犯,最后报了警才解决。左立想起了高志强和高伟俩父子,属实深有同感。他说:“我最近也被病人家属打了。”
一个“也”字让齐铭失笑。左立强调:“你看我脖子上的疤。”
齐铭在开车的间隙中抽空转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左立的脖子,说:“是烫伤吧?”
左立点头:“嗯。”
齐铭转头,感叹道:“我读书的时候,当住院医的师兄师姐就跟我说,做医生的谁能没点儿‘勋章’啊?当时我觉得太夸张了,不可能有这么多野蛮人,而且我是学口腔的,应该是碰不到医坏了病人,家属来拼命的情况。执业之后,我才发现想得太天真。‘勋章’嘛,也不一定就是身体上的。就前两天,我碰到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有很严重的牙周炎,问病史什么都不说。后来看他神情遮遮掩掩不对头,让他去验血他才说是hiv携带者。”
患者隐瞒病史是导致职业暴露一大原因,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谁都不可能说自己百分百避免。左立苦笑了一下,等着齐铭继续说下去。
“还好我比较谨慎,从头到尾都带了防护面罩。这个男孩儿当天就投诉我了,说我歧视艾滋病患者。这种教训我碰到过很多,我的‘勋章’可能就是……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左立完全理解齐铭所说的,但却对于这段对话生出一点警惕。齐铭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交浅言深的人。
“哎,现在的小男孩儿,也太不洁身自好了,小小年纪私生活混乱,把一辈子都葬送了。”齐铭说着,又看了一眼左立,目光在他脖子上停留了一秒钟。
左立不同意:“也不一定就是私生混乱吧?”
齐铭笑着摇头:“你不懂。我见的多了这种小孩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到底是不是私生活混乱,他们这种同性恋最好认了。”
齐铭说起“同性恋”三个字,语调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厌恶。左立心里咯噔一跳,一只手抓紧了安全带。他立刻在脑海里回忆自己的一言一行,尤其是在车上和覃望山说过的话、露出的表情,仔细审视过后,确定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破绽。
左立和齐铭以后很难再有交集,因此不想因为这几句话表现异样。他淡淡一笑,点评:“齐医生真是阅人无数啊。”
齐铭说:“左医生好像是持保留意见啊。”
左立举起双手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没有发言权。”
“我只是觉得,就算是同性恋,也应该洁身自好。”齐铭阐述自己的观点:“毕竟身体是自己的。”
“对。”左立赞同,希望赶快结束这个话题。齐铭说话的时候总是用余光来瞄他,目光又冷又腻,样子过分精明。左立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像被蟾蜍贴在皮肤上,感觉不太舒服。好在齐铭没在一个话题上过分纠缠,突兀地转换成“业余爱好”。
左立摇头:“连业余时间都没有,哪来的业余爱好?不过最近喜欢养养花。”
齐铭不太相信:“养花?我以为你会说蹦迪、泡吧之类的。”
左立不知道是不是话里有话,故作天真问他:“养花太老土了吗?”
齐铭露出一种“你懂的”笑容:“外科医生嘛。”
左立回:“你是听徐医生说的吧,他倒是喜欢喝喝酒、泡泡吧。不过养花也是我新近培养的乐趣。”
齐铭问左立养些什么,左立想了想说:“海棠、多肉之类的,都是随便养养。”
“养花我是真的不懂,有机会要好好请教。”齐铭说着,打着转向灯进入右转车道。左立看到了前方的地铁标识,松了一口气,笑着答应了:“好啊。
第73章喜4
喜4
左立选了一条最麻烦的换乘线路,磨磨蹭蹭地回到家。挤在人群里,很难将自己从婚礼的情绪里抽离,他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是想快点见到覃望山,还是希望他不在家。开门时心内忐忑,积压的情绪涨眼,开门后第一眼看见了穿着居家服、坐在沙发上的覃望山,反而平静下来。他随意地说着“你已经回来了啊”,走进卫生间洗手。
习惯性地用手肘打开龙头,左立把手伸到洗手液按压头下方,等了几秒钟,才想起这并不是医院的自动感应设备。覃望山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很近,左立低头认认真真用七步洗手法洗手。他洗得足够久,用了两分钟时间,可是覃望山并没有走进来。
出来时看见覃望山在露台上浇花,弯着腰,上衣有点短,露出一截比脸部颜色略浅的皮肤。左立靠在玻璃门边看,控制着呼吸的轻重。覃望山还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放下手里的喷壶,回转身。他跨了一步,直接站在了左立正前方,挡住他的全部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