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哲和胡以兵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左立就安静地站在旁边听他们说。一来一回之间,他稍微听出来点门道。覃望山可能是想和飞腾合作,陈哲自告奋勇做中间人,但是覃望山因为家里有事没有参加晚上的饭局。后来覃望山忙完赶来,被心里不爽的胡以兵灌了不少酒,但他依旧不满意。
陈哲眼神扫到左立身上,忽然笑了一下。他从桌上的香槟塔上端了一杯酒,拿在手里摇晃。左立立刻会意,从陈哲手上接过酒杯,笑着举起来:“我敬胡总。”
这一声“胡总”喊到了胡以兵的心坎里。胡以兵今年三十八,从他老子创业成功开始,当了十几年的二世祖。老子嫌弃他只会吃喝玩乐,家里生意一概不交给他过手,给他挂了个总经理的名头,大家都叫他“小胡总”。陈哲和胡以兵认识是因为范贤增,范贤增和胡爹曾经是合伙人,所以陈哲对胡以兵来说算半个长辈,当然也是叫他“小胡总”。
胡以兵进来气运不顺,是有心要好好喝一场。但他不屑跟左立这种小人物举杯,左立喊了一句“胡总”,让他心下稍微畅快,面无表情地说:“小伙子能喝吗?别到时候又跟覃律师一样,怪扫兴的。”
左立人笑得人畜无害:“胡总,我酒量还行,比您可能差点,但比我叔叔好多了。这样吧,我先干一个,你随意。”说罢,仰头把杯子里的香槟一饮而尽。
胡以兵这才来了兴趣,他对陈哲说:“气泡水喝着没意思。老陈,你得弄点儿有劲的来。”
陈哲翻白眼:“马蒂尼还是龙舌兰?”
“我不喝调制酒。”胡以兵说:“要度数高一点的。”
陈哲打心眼里瞧不上他这做派,笑着打趣:“小胡总,你要喝度数高的,和小左找个路边大排档去,二锅头最合你胃口了!”
左立说:“我喝什么都可以,胡总高兴最重要。”
最后陈哲还是给胡以兵点了皇家礼炮,一共五大瓶,占了半张桌子。左立心平气和地跟他喝了三个满杯,红晕立刻爬上白皙的皮肤。左立姿态放得低,喝酒也爽快,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话也不多,只说胡总太厉害了,自己要甘拜下风。
胡以兵本来就是个很容易飘飘然的人。加上左立看起来不像会喝酒的样子,说话打扮更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每句话都说的让他深信不疑。不用左立券,他自己先喝上了头。左立这边一来一回,也灌了六杯下肚。
覃望山从卫生间里出来,略感到头痛减轻了一些。还没回到位置上,就看到胡以兵和左立勾肩搭背、推杯换盏。夜店的灯光下他看不清左立的脸上和脖子里的绯红,但他知道那是什么颜色。覃望山咳了一下,克制住上前拉走左立的微弱冲动,换上正常的表情走了过去。
覃望山其实不太乐意和这个二世祖打交道。这种酒局对他来说既伤钱又伤身,胡以兵算不上人脉,但又得罪不得,只好勉为其难地应付。今晚是陈哲突发热心要帮他牵线搭桥,同时,飞腾公司既是范贤增公司的股东又是债权人,一审败诉,覃望山打算改换策略,通过飞腾提起股东代表诉讼来把钱从范贤增的老婆儿子手里挖出来。
覃望山知道胡以兵不爽他缺席饭局,这个罪是必定要受的。他带着赵家园来,其一是为了介绍他和陈哲认识,其二是想让他帮忙挡酒。没想到赵家园竟是个愣头青,胡以兵和他那个朋友“马哥”目标明确只冲着覃望山来,他打着太极也喝了不少,很快就形成了这样一个众人皆醒他独醉的局面。
在他到洗手间去的短短时间里面,左立和“小胡总”聊得非常投机,显得坐在另一边的赵家园更为木讷。
覃望山本来是很习惯于酒场上的谈笑往来、虚与委蛇,也知道如何从这样的局面当中获利。他总是喜欢顺应规则而不是抵触规则,但是今晚胡以兵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加剧他的头痛,令他难以忍受。
只有脸上的笑容依旧,这是肌肉记忆。他走过去,站在左立和陈哲之间,正脸对着胡以兵。他十分抱歉地说:“小胡总,让你见笑了。”
胡以兵看着刘海有一点湿的覃望山,态度稍微客气了些:“我呢……喝酒的习惯是猛了点儿,覃律师你……不习惯也正常。不过就是你这个酒量啊,要是碰上我爸……那可什么事情都谈不成。”
胡以兵说话有点含混着,覃望山还是听清了。他点头笑道:“是啊,所以才要拜托小胡总帮忙在令尊面前说两句好话。”
胡以兵的火气已经消下去一大半,其中大部分是酒精的功劳,他点头:“老陈、老陈那个事情,我就可以拿主意的。反正是一笔烂账,本来就没打、没打算要回来。现在你这么说嘛……们飞腾还有希望。多要一分钱……都是我赚回来的,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