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望山心里一动,从手机里滑拉出范贤增儿子的照片给孔大姐看,问她:“是这个人吗?”
孔大姐摇头:“不是不是,哪有这么胖呀!是个瘦子,大男人还留着长头发哩。”
覃望山反复向确认孔大姐确认,那一天辞退她的人就是陈哲。虽然有些出乎预料,但这也从侧面印证,当天范贤增的确可能曾经立过口头遗嘱。覃望山询问孔大姐还记不记得那一天范贤增说过些什么,孔大姐认真想了一想,说:“都躺在床上快要死的人了,说话呜哩哇啦的,十句有九句听不清楚。应该是在交代后事吧,有钱人要分遗产的。”
覃望山说:“你说的那个长头发男的我认识。他们家现在因为继承的事情在打官司。”
孔大姐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对他们这么感兴趣呢!有钱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还没我的日子舒心呢!”
覃望山又问:“孔大姐,你真不记得范贤增说过什么了?”
孔大姐又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在说要把什么东西给那个亲戚,那个亲戚嫌少。”
覃望山见问不出所以然,只能笑着转移了话题。中午吃饭的时候,覃望山问表姑姑最近有没有空,想不想去溪市玩一趟。他父亲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也总是说想见见老家的亲戚。
表姑姑被说得有点动心,杜琴在一旁帮腔,怂恿孔大姐一起去。孔大姐犹豫,问:“溪市的酒店很贵吧?”
杜琴说费用她来出,孔大姐还是犹豫着。吃完饭,覃望山找了个借口告辞出来,他要赶去市一医一趟。按照孔大姐的说法,范贤增当时住的是特护病房,有可能会有全程的监控视频。
接下来的事情算是相当顺利。他用两条中华烟和监控中心的保安套了近乎,确认了特护病房的确有全程监控,又靠律师证和一张嘴从院方那里拿到了监控视频。覃望山本来以为他必须向法院申请调取的证据,居然就这么容易就拿到手了。
通过视频可以确认,范贤增的确在去世前通过口头的方式承诺将织玉巷范家老宅外五间铺面赠予陈哲,但仅此而已,陈哲所说的其他应当归属于他的财产,范贤增由头到尾都是想留给自家儿子的。
覃望山从医院出来,在路边给许畅打电话,让她准备补交证据材料和申请新的证人出庭作证。
虽然他拿到了视频,也有把握能够说服孔大姐出庭作证。但是口头遗嘱是否有效,尚有许多细节需要补充。范贤增立遗嘱时是否具有民事行为能力、他当时的情况是否属于紧急情况、孔大姐及在场的另一名护士能否认定为见证人等等,这些问题都要需要一一解决。但这个视频是个的突破口,能给法官一些“合理怀疑”,让他们有了谈判的底气。
胡以兵给出的消息是,范贤增的儿子欠了一屁股赌债,等着继承遗产去填窟窿。陈哲等得起,债主们可等不起。有人着急,那就有的谈。
忙完这一切,时间差不多下午四点。他叫了车,站在路边等。太阳短暂的冒头又失踪,天空灰沉沉地往下压着,似乎是要下雨。覃望山给杜琴打电话,杜琴说她已经回了梧心居。覃望山改变目的地,打车到古镇去。
天黑得很早,还没到五点,已经像六点的辰光。冬天是古镇旅游的淡季,梧心居里没什么客人,杜琴开着堂屋的门,门上垂着蓝印花布的帘子,人在里头看电视。覃望山打起帘子进去,杜琴听到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堂屋里烧着地炉子,和外头是两个温度,暖暖地直往背脊里冲。覃望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杜琴看剧看得入迷,她喊道:“老覃,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快给我倒杯热水,茶果篓子也给我拿过来。”
覃望山看了一眼穿着花睡袄的杜琴,好脾气地给她端茶倒水。自己坐在地炉子旁边,从茶果篓子里抓了一把瓜子磕着,跟杜琴一起看起电视剧来。
一集播完,哀哀切切的片尾曲响起来,杜琴才换了个姿势,坐得稍微像点样子,说:“姑姑和孔大姐那边我都已经劝好了。孔大姐同意出庭作证,到时候姑姑跟她一起去,顺便旅游了。老覃,你可得好好安排,让两位吃好喝好了。”
“这是自然。”覃望山回答:“你不去了吗?表姑姑不是非要拉你一起吗?”
杜琴露出一点古怪又得意的笑容,说:“山人自有妙计,无可奉告。”
覃望山对她的答案没有兴趣,杜琴不说他也不追问。他又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要走。杜琴叫住他,让不要折腾,干脆就在民宿住一晚。覃望山摇头说:“不了,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明天一大早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