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覃望山这回接到了,还没有说话,梁玲问他外卖收到了没。覃望山哑着嗓子说收到了,梁玲一听不对劲:“你声音不大对啊?”
覃望山勉强笑着说:“辞职头一天,连麦打了通宵游戏。骂人骂的,我不跟你说了,去吃饭了啊,妈。”
“好好,你赶紧去吃。”
挂了梁玲的电话,覃望山给自己找了一件最厚的羽绒服穿上,裹上围巾带上帽子,打算去一趟医院。昏昏沉沉下楼,走到小区门口,刚好有一辆空着的出租车,覃望山招手上去。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想也不想就回答:“去附二院。”说完这话也并没有觉得不妥,但其实对他来说,附二院不是最近的三甲医院,中心医院离得近得多。
覃望山烧糊涂了,出租车堵在高架口时,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好不容易挨到了附二院,在发热门诊排队。分诊台的护士给他量了体温,发给他一根管子,让他先去做鼻咽拭子。覃望山张了张嘴巴想说谢谢,却没能发出声音。他有一分钟左右的断片,再睁开眼睛,护士那张波澜不惊、公事公办的脸上挂着难得的关切,旁边有另外一名护士推着轮椅过来,扶着他坐上去。他这才意识到,刚刚他跟那个护士说着说着话就晕倒了,整个人直直地栽倒下去。
这下覃望山不用排队了,直接就被推进了诊室。医生初步问诊之后,给他开了检查单。他问覃望山上一次进食的时间,覃望山仔细想了想,回答应该是在20个小时之前了。医生又问他除了发烧之外还有什么不适,覃望山用力吸了口气:“乏力,胸闷,没什么特别的了。”
医生啪啪地在电脑上打字,对旁边的护士说:“抽完血带他去住院部输液吧,门诊可能没位置了。”
这段时间是流感的高峰期,门诊的输液室早已人满为患。覃望山表示可以自己去,护士不放心,推着他一路开绿灯,采完血做完鼻咽拭子,又推去住院部输液。
住院部的输液室有床,覃望山可以躺下来休息。护士对他说:“等验血和拭子结果出来,我再过来看你。”
覃望山躺着看了一会儿手机,回复了几条来自朋友的微信,十分官方地回答说自己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对职业重新规划。
高热令人头痛欲裂,他眼皮沉重,虽则困倦但难以入眠,只是迷迷糊糊地眯着。这一眯刚好四十分钟,睁眼时两瓶水挂完,护士正在给他换液。护士说:“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不是流感,是病毒性感染,你症状比较重,医生说等会儿安排做个ct,再查个心电图。对了,我给你拿了面包和牛奶,你吃一点吧。”
覃望山谢过她,虽然没有食欲,还是听话地把面包吃完、牛奶喝光。挂完水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覃望山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儿,护士给他量了体温,已经降到了38度7左右。他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缴费,然后取号等着拍ct。
覃望山取到87号,前面还有三十来个人,预计排队时间要一个小时往上。他感到十分无聊,在楼道里走来走去,看电梯降下来又升上去。电梯在6层停靠,这回里面人不多,覃望山脚不受控制地迈进去。他自动站到靠门的地方,上上下下,顺势在十四层被挤了下去。
抬头看见绿色的指示牌,“骨外科”三个大字令他精神恍惚。往前走了两步,覃望山又停下来。他想自己这样贸贸然过去,见到了左立应该说什么呢?这是他工作的场合,会不会给他带来困扰?
想到这里,覃望山停下来,勉强地转了半个身,打算走掉。视线刚好从科室的公示栏上扫过,覃望山目光停顿,却发现墙上没有左立的照片。
他记得好几个月之前,他来这里取丁少骢的手机,等待的时间过长,他曾仔细看过公示栏。当时左立还是规培医生,照片和名字排在公示栏的末尾。
覃望山的表情过于严肃,一个路过的护士打量着他停了下来,问他:“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护士认出了覃望山,覃望山瞥向她胸前的名牌,也产生了一点印象。左立跟他提过这个叫吴梅的护士,他们的关系似乎很不错。
吴梅忘记了覃望山的姓名:“啊,你是那个老家的亲戚……”
覃望山笑说:“本来有点事情要找左立医生,但现在已经解决了,不用麻烦……”
“左医生他辞职了啊。”吴梅很惊讶:“你还不知道吗?”
覃望山耳朵嗡嗡地响,高烧让他幻听,于是又问了一遍,吴梅就又答复他一次:“左医生已经离职了,两个礼拜前就办完手续了。”
覃望山不理解,脱口就问吴梅:“他为什么离职?”吴梅却瞪着眼珠子说:“诶,你们是亲戚吧,我没记错吧?你不知道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