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站着说了一会儿话,覃望山看时间差不多了,说:“我们下去吧。”
他们约见的咖啡厅在三楼,本来坐手扶梯下去是最快的,覃望山却忽然说要坐厢式电梯。他一直盯着一家母婴店的招牌看,脚步快了起来。
赵家园无所谓,跟着覃望山走。在等电梯的几十秒当中,他明显感觉到覃望山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不自觉地叩击着大腿外侧的位置。进了电梯,赵家园按了三楼,覃望山抬手按1。赵家园以为覃望山是要到商场门口接人,于是把3取消掉了。
电梯到了一楼,覃望山飞快地走出去,抬头往中庭张望。他对赵家园说:“我有点儿事走开一下,你帮我先跟冯妮娜他们聊着。”
说完,覃望山大踏步从2号门走了出去。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刚刚好像看见了左立。左立推着一辆婴儿车,从三楼的母婴店出来,然后朝着电梯的方向消失了。
左立穿的那身衣服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从背影看头发也长了些。只是一闪而过,覃望山并不确定,只是凭直觉去追。从2号门出来是一条笔直到底的步行街。人流涌动,熙熙攘攘,覃望山顺着步行街的方向一直往前追,走走停停,一路到底,却没有再发现左立的影子。
覃望山只能确定他是从2号门离开的,推着婴儿车,应该也走不快。人找不到了,可能是他追反了方向,也有可能左立现在就住在附近,已经从哪条小巷子口拐回家去了。
步行街到底是溪河的支流,河面宽阔平静,偶有渔船的汽笛声声。风迎着面吹过来,仍有刻骨的寒冷。覃望山总觉得在万千的人流里找到另外一个人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找到“那个人”却并不难,特别的人总会被一眼看见。
稍站了一会儿,覃望山往回走,心里有了方向。他拿出手机给罗阳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上次左立租的房子有没有退租。
罗阳回答他:“应该是退了吧,他那套房子不是从我这里租的,具体的我不确定。”
“你们系统内可以查到客人在其他门店的租房信息吗?”虽然知道不合适,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你可以帮我查一下东玄路附近,他现在可能住在那一片。”
“你是想问左医生现在住哪里是吧?”罗严语调随意:“他住在东松苑的19号402,就是东玄路和松阳路路口那里,房子是他找我租的。本来左医生搬家过后想跟你说一声的,但是电话没打通。覃律师,我听说你辞职了啊?”
“嗯。”覃望山想起来了,他生病那段时间的确漏接过罗阳的电话,后来也忘记回复:“谢了。”
挂掉电话,覃望山深深吸气。他没想过会这么容易,也意识到左立选择找罗阳租房,那就不是要躲他到天荒地老的意思,他还给他们之间留着一线的可能性。
这个想法令他感到兴奋。
当天他和冯妮娜同写字楼业主方谈到快六点才结束。签完合同出来,冯妮娜问他:“望山,现在这个形势,你们自己出来开所,压力不小啊。怎么突然想自己干?”
覃望山说:“也不是突然,决定做律师那天,就想过有一天可以成为合伙人。以前是不敢,觉得自己能力不够,眼前有个契机,把我推着往前走……不过比预想的早了几年。”
冯妮娜说:“今天这个租金,是我可以帮你谈到的最低价格了。晚上约了一个朋友,是开装修公司的,你也一起吧。”
冯妮娜是真心实意帮忙,覃望山很感谢她。冯妮娜知道他离职后,经过考量,也决定和永勋的常委托合同到期之后,转与覃望山续约。
虽然他们是基于合作关系认识的,但却是覃望山筛选过的值得深交的合作对象之一。一开始,覃望山帮她接送孩子、陪她出席饭局,甚至给她当过跑腿,无关业务的琐碎事没有少干,多少年维护的关系如今在最关键时刻成了他的资本。
晚上的饭局覃望山把叶余文也叫上了,他是三个合伙人之一,也是冯妮娜离婚官司的代理人。满桌都是熟人,冯妮娜也很会调动气氛,这顿饭吃的轻松愉快,就是喝得稍微有点多。
覃望山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刚开始执业的时候,跟着周业勤跑法院,每天饭局不断,主要任务是替师父挡酒。
饭后冯妮娜安排司机送人回家,覃望山报了东松苑的地址,和所有人都不顺路,单独坐一辆车。他打开手机导航,输入左立的地址。导航软件显示他目前和左立的距离为驾车最快56分钟,步行则需要6个小时15分钟。这个距离可望可及,是覃望山可以跨越的长度。
东松苑也是个老小区,七点过后小区外面就停满了车,根本开不进去。路灯坏了大半,覃望山打开手机电筒,凭那一点光走到左立住的那一栋楼底下,抬头看已经亮起灯的402室的窗户,猜测他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