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丁少骢的照片上,林栩栩抱着的那个叫林奕奕的孩子是个女孩儿,身长比左立屋里这个要短一大截。
左立却笑了:“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
“差别很大。”覃望山比划着说:“我也不瞎。”
左立不想回答覃望山的问题,忽然意识到:“你……见过奕奕?”
覃望山盯着左立,对上他的眼神:“丁少给我看过照片。”
左立心里一乱,立刻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如果丁少聰跟覃望山交流过,那他家里发生的变故,覃望山大抵是都知道了。但左立不想谈这些,因此摆出抗拒的态度。
覃望山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是丁少聰发给他的,他裁去了照片上的其他人,只剩下左立一个。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合体的西装,英俊挺拔,让人移不开眼。
覃望山苦笑着说:“小立,你穿这套衣服出席孩子的满月酒……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左立的设想里没有这个问题,抵被覃望山一提起,心脏忽地不受控制砰砰直跳。那套西装被一直挂在衣柜的最里面,每一次看到,他都会产生一种类似于愧疚的情绪。筹办满月酒的时候,林栩栩问他有没有好一点的西装,他说随口回答说有,后来也没抽出时间去买新的,当天便穿了去。
收到衣服是在杨宇慧和卢继华出车祸之后,但接到通知电话是在那之前。他已经跟覃望山提了分手,从老房子里搬出来。那天刚好是个休息日,左立跟罗阳要了钥匙,回覃望山的老房子去找遗落的打火机。
里里外外都仔细找过一遍,并没有发现他要的东西,于是开始怀疑是不是忘在了别的地方。打算离开时接到电话,来电是一个固定号码,看起来像诈骗电话。左立挂了一个,对方过了半小时又打过来。这次他接了,对方说是某品牌服饰的销售,定制的西装已经到货,请左立去店里取。
“打错了吧?我没有定过……”话没说完左立就想起来了。好几个月前,就是梁世云过生日那次,覃望山嫌他穿的不得体,带他到这家店量过尺寸,后来没了下文,左立就把这件事完全忘记了。
时隔数月、物是人非。接到这个电话左立心情复杂,他回复道:“可以邮寄给我吗?”
“当然可以。”销售回答:“但最好是您到店内试穿,尺寸和细节上还可以调整。”
“不用了,麻烦寄给我吧。”
包裹寄出,物流隔天就能抵达。但在那之前,左立接到了母亲和继父出车祸双双去世的消息,急匆匆赶回凉县处理后事。所以等他拿到礼盒,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情了。
很大一个纸盒子,送到科室门口的时候受到了围观,然后被摆在左立的办公桌上,接受了无数好奇的注目。徐正川神秘兮兮地开玩笑,说左医生这是真飞上枝头了。
左立奔丧回来上班,在大家含义不明的眼神中,麻木地把礼盒收了起来。
礼盒又在出租屋里放了好多天,左立才想起来去拆开它。他不是没想过把衣服寄回给覃望山,但是按照他的身材尺寸定做的西装,还给了覃望山也没什么用处,只能扔掉,何其浪费。这么想着,时间一拖再拖,衣服就留了下来。
拆开包装的那天是极其难熬的一天,他放弃了对生活的的挣扎,答应了林栩栩的提议。林栩栩需要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出生的借口,林家需要保全脸面,而他需要缓一缓、透一口气。
做这个决定用完了他当下的全部力气,回到出租屋,直接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屋子里摆满了陈旧晦暗的老家具,最鲜艳的颜色就是西装的包装盒,那么精致、丝带那么精美,和他这间简陋的出租屋格格不入。
鲜活、跳脱的颜色给了他一点力气。左立终于爬起来,把包装盒从餐桌上拽下来,坐在地上拆开了它。衣服是偏藏青的黑色,布料略带一点细闪的光泽,袖口处有特别的花体刺绣。拎起衣领来看,左立想起了覃望山挑选布料和颜色时的认真表情。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覃望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带他去店里挑选衣物的,是偶然兴起,还是对待所有情人都一视同仁的阔绰。
但这些假设在下一秒钟就立刻没有意义了。
收拾好包装盒,一张印有品牌logo的卡片掉出来。左立捡起来,随意地瞟了一眼,却看到了一行印刷的字迹,应该是覃望山手写的:“祝面试顺利!”
落款只有一个“覃”字。
左立的大脑迟钝地难以转动,但眼眶里却有热意上涌。原来在那么早之前,覃望山就认定他必然会通过考试,带他去定制面试要穿的正装。如果左立参加了考试,如果他们现在还在一起,这将是一份多令人惊喜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