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晓是否所有怀着仇恨的人都像他遇到的一般偏执,将一生都维系在仇恨之上,于是愈发的萎靡,让周家父母都十分担忧,终于挑了个日子召开家庭会议,意图治一治儿子的心病。
可郑陆欣说的口干舌燥,周晚溪还是恹恹的,他靠着沙发靠垫,低低地说,“妈,您不用担心,我想通就好了。”
“你要是想不通呢?”周赫喝了口茶,突然发问。
“想不通想不通就算了吧。”他苦涩的笑了笑,“记得之前您跟我说喜欢是复杂的,我认了,我喜欢何辜,我不信他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可是,要是因为这些事,我也真的没办法。”
“爸,”他恳切地道,“我明明知道那是错的,可是我没法纠正他,痛苦盖过喜欢的时候,不如就放手。”
周赫第一次被儿子说得哑口无言,于是只好又嘬一口茶,妥协道:“你要是觉得这样是最好的,那就这样吧。”
但又怎么会是最好的?
他发疯一样地想何辜,却又再没理由靠近,每天一封的天气短信如石沉大海,对方没给过他回应,好像要真的就此恩断义绝,自始至终陷进去的仿佛只有他自己,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又怕又盼,怕的是对方看见他当没看见,盼的是再能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一面就好,毕竟他忘不掉。
他挑了个时间约了赵铭出来说,对方果然也震惊得下巴都掉了,“刘哥你?”
小富二代语言组织能力匮乏,一时不知该吐槽自己兄弟色胆包天还是该先对同桌吃过饭的刘胖子表达震撼,憋了半天,脸都绿了,干巴巴地挤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办。”周晚溪烦躁地挠挠头,“我正想呢,就跟你说一声。”
“哦。”赵铭呆呆地点了点头,忽然啧了一声,“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你俩之前那腻歪劲,跟小情侣我看也没两样,怎么会亲一口就掰?”
“说来复杂,”周晚溪麻木地摆了摆手,“你知道就行了,开学别老缠着人家。”
两个人在寒风肆虐的街头肩并肩蹲了大半个钟头,赵铭腿都麻了,才依依不舍的跟他告别,周晚溪生怕对方再惊天地泣鬼神的整上那么一嗓子,脚步迈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却鬼使神差的转了个弯,三两下就绕到了刘成的那家烧烤店。
自出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个伤心地,一步一步都走的十分缓慢,三人曾经在这里度过的快乐日子又如水一般蔓延上他的心头,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跳舞,当时潇洒,谁能想如今世事难料,这里会成一片废墟?
店门被黄色的封条贴着,风吹日晒之下,已经攒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不过短短的一个寒假,竟已是物是人非,他感慨地抚摸了一下屋门,透过玻璃看里面自己擦过无数遍的桌椅,刘胖子格外钟爱的后厨,每样东西都散发着崭新无人的气味,大约是已经剩不下什么人使用过的痕迹了。
他正留恋地看着,忽然觉得被人窥伺,于是遵循本能回头望去,恰好与何辜的视线撞到一起。对方怔怔的,竟然一时间忘了躲开,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你怎么在?”
“我刚好路过。”何辜很快反应过来,他背着手,藏了个什么东西,只隐约露一点黄白色的边角,但被周晚溪敏锐的捕捉到,“你拿了什么?”
“没什么。”他更深地往后藏了藏,但没料到露出来的部分更清晰,是一本习题册,一下把周晚溪钉在了原地,他脑海里联想了一番画面,随即不可置信道:“你每天都在这里?”
何辜有些难堪,干脆放下手,破罐子破摔似的回答:“家里呆不下,所以找个地方写作业。”
他寥寥几句,说的周晚溪心中酸软一片,轻轻应着:“我知道了。”
两人相对无言,毕竟喜欢的窗户纸一经戳破,关系就再也无法复原到从前的模样了,他们各自尴尬,何辜自认为善解人意的圆场道:“那我先回去了。”
他不待人回答,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对方叫住,“何辜。”
周晚溪压着酸涩,尽量平和温柔地问道:“你讨厌溪哥吗?”
何辜回过头,状似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实则答案呼之欲出,他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不讨厌你。”
“那你避开,是怕喜欢上我,还是更喜欢我?”
“”他猝然睁大了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攥着作业本,如怀抱海上浮木,半晌才匆匆的说,“我走了。”
周晚溪说的确实对,他偏执自我,某些时刻却又意外的懦弱,例如此时,他心跳加速,面色还是冷的,似乎对周晚溪的犀利质问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