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崎藤村仍然捧着他手上的书,头也不抬地说道:“已经看到关键地方了,麻烦等我看完再说吧。”
及川凛被挂在半空中很久了。他的四肢都在喧嚣着割裂一般的痛感,连带着脑子都在阵痛着,海浪一般袭来,让他这几天根本无法休息。说实话,他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对方显然对自己的能力很了解,但是他在东京的时候又很少锋芒毕露,他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能力?
及川凛想努力找出那个最可能暴露出自己秘密的人是谁,但是大脑发白一般,完全无法继续再思考下去。他看着头顶上明晃晃的白炽灯,眯了眯眼,其实就这样死去也不错。
就如太宰经常说的一样,人活在世界上,真的有什么意义吗?人究竟是为什么才活着呢?
及川凛轻轻笑了一笑,暗自嘲笑自己这时候居然还在想这么哲理的问题。
不想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还是会离你而去。人们渴求的一切存在价值的东西,从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失去的一天,不惜延长痛苦人生也要去追求的东西,一个都不存在。
这是太宰治曾经告诉及川凛的。说起来,及川凛之所以能够从小忍受太宰的黑泥一直到成人,不外乎他也这么认为。
他就好像是一个无根之人。跟着谁,和谁在一起生活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因此,他也很少会去争取什么东西,任何外物很难对他有长久的吸引力。追求刺激也是这个原因,感官上的刺激能让他有一种“原来我还活着啊”的感受,他才能切实感觉到,自己同流动的空气,不会言语的花草,路边的小猫小狗有所不同。
及川凛懒得再去做挑衅岛崎藤村的事情,他仰起头,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灰扑扑的天花板,开始思索该用什么方法干脆利落的解决掉自己。
说起来真是好笑,及川凛放空脑子想着,这时候他又想起太宰来。他最开始跟着太宰的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很期待太宰治到底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死法。一个自杀狂魔,但是却一直痛苦地活在世界上,寂寥一人寻找着活着的意义,就好像是一只失去梦想的小狗,四处嗅嗅,却又怕人,就那样一个人孤单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他的思绪很混乱又跳脱。
蓦地,他想起太宰治叛逃离开港口黑手党那年,自己出任务被敌方抓住囚禁的经历。也是同样的狼狈,被精神异能者折磨的感觉是现在都难以忘却的,那时候的及川凛有想用异能直接解决了自己的生命,因为太宰离开后,自己突然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真是可笑又讽刺。一个有着自毁倾向的人居然将生的欲望寄托在了一个自杀爱好者身上。
可是不行啊……及川凛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被强迫绑在椅子上,那个精神异能者对着自己使用异能,是脑子仿佛被人一勺又一勺挖出来的痛感,连带着精神上的绝望一起,无垠蔓延。
异能暴走,又被安抚压制住;再一次的折磨……如此循回往复,难受到根本无法进食。吃不了东西就打点滴,灌流食,只有延续生命,那群人才有可能从及川凛的嘴里撬出一些东西来。
精神折磨之下,肉/体分外敏感。
扎在手上的针,刺在胸口上的匕首,泼在腹部上的烫水……无所不用极其。及川凛这个人,没有纪律性没有组织性,但是他又时常容易钻牛角,在太宰离开之前他一直能够好好地守着港口黑手党的秘密,那么在太宰离开后,他也得好好守着秘密,不然以后被对方嘲笑了怎么办?
说的也是啊……那时候的及川凛眼神涣散,虚虚地看着前面,面前都是面目狰狞的恶魔,他们举起武器,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折磨人的手法都施加在及川凛的身上,他们咬着牙,将死在港口黑手党手下的同伴的愤恨都寄托在凌虐眼前这个青年身上。
好像每在这个青年的身上添上一道伤,他们都能从中得到某种无端的慰藉。
及川凛艰难地呼吸着,他想道:我还不能死呢……太宰还没有原谅我呢……怎么可以寻死呢?他还没有回我的le呢……及川凛眨眨眼,血迹顺着额头向下漫延,落在纤长的睫毛上,沾染了上面的黑色,让眼前模糊一片,血晕染了世界,就好像身处地狱一般,可真是糟糕啊……
一年的信息骚扰记录断了呢……及川凛这么想着居然笑了起来。幻想和现实重合,青年的眼神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逐渐涣散,意识也在被剥离。
岛崎藤村听见笑声颇为诧异地抬眸了,他放下手上的书,静静地看着青年。
现在也是自杀的最好时机。及川凛想了想,太宰那家伙在武装侦探社过的很好,港口黑手党中的大家没有自己也能活下去,而在东京的同期们,在身份可能暴露的情况之下,或许不再见面就此消失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