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柳萋萋那日对付夫人说的话起了成效,付夫人并未如付司业所愿,出来做伪证,而是反过来求付司业收手,为他们死去的儿子积点德,甚至跪倒在地,哀求让付司业去向韦家赔罪,望这两个两情相悦的孩子还能继续合葬,这样她就算死也无憾了。
然付夫人只是shā • rén未遂,不至于被处以极刑,但也被仗二十,徒五年。
二十仗听起来虽是不多,但对一个孱弱的妇人而言,却几乎要了她的命,当付夫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大理寺狱的牢房中,由付司业买通狱卒请来的大夫看伤时,听闻韦家在付司业再三跪求之下,终是答应重新将韦三姑娘和付二公子合葬的消息,顿时哭得泣不成声,每一滴眼泪都凝成一份无用的懊悔。
可错了便是错了,做了错事之人必定要受到惩罚。
韦三姑娘之事了结后,趁着休沐,孟松洵带柳萋萋去了程羿炤的香药铺子,先前开的香汤已尽数喝完,这一趟去便是去复诊。
程羿炤给柳萋萋把了脉,见她面色比先前好了许多,便知她头疾定然有所缓解,询问之下,果听她道:“亏得程大夫这药,我夜里已不经常做梦了,就算做了梦,再去回想也不觉头疼难忍,程大夫这药当真是灵。”
旁的不敢说,但程羿炤对自己的医术倒是有几分信心。
“有效便好。”他凝视着柳萋萋道,“那……你可有想起些幼时之事来?”
柳萋萋朱唇轻抿,却是失落地摇了摇头,“虽常是梦见,但除却很小一部分,几乎不大记得住,梦醒了,梦里的事儿便也跟着模糊,然后很快就记不清了。”
见程羿炤双眉紧蹙,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柳萋萋忐忑地问道:“程大夫,我……还需施针吗?”
程羿炤唇角微扬,挑眉忍不住逗着柳萋萋,“怎的,你想扎?”
她怎可能会想施针。
柳萋萋顿时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倒是没什么大碍。”程羿炤提笔写下一个方子,递过去,“我加了几味药材,是给你调理身子用的,你拿着这方子去找前院的伙计,他们自会抓好药材给你。”
柳萋萋捏些那写着方子的纸,下意识看向孟松洵,却听程羿炤道:“我还有些话想同你家侯爷说,你先去前院,我这铺中有不少稀奇古怪的香材,可让伙计领着你瞧瞧。”
见识各类香材对柳萋萋的诱惑的确很大,但她仍是迟疑着一动不动,直到孟松洵柔声道了句“去吧”,她才点点头,迈开步子出了屋。
孟松洵听着动静,确认她走远后,才肃色问:“念念身子究竟如何,你同我说实话。”
见他这般紧张,程羿炤笑了笑,自壶中倒了一杯茶水,搁在他面前,“我并未撒谎,她的身子确实没有大碍,只明明头疾在康复,从前之事却依然记不起来,多少令我有些费解。”
“想不起来可对她身子有害?”孟松洵声音急切。
程羿炤摇头,“倒是无害。”
“那便不必在意了。”听得这话,孟松洵的神情显然放松下来,“只消她身子康健,想不想得起来又有何妨。”
何况若她想起顾家之事,发现她的父母和兄长皆已凄惨而死,顾家只余下它一人,定会万分痛苦。
“你真这么想,你难道不期望她想起你来?”
程羿炤了解孟松洵,若非柳萋萋自己记起,他绝不会主动告诉她当年之事,但若她想不起来,孟松洵对她而言便只是武安侯,而非她总爱依偎着撒娇的阿洵哥哥。
孟松洵轻啜了一口茶水,沉默许久,“期望……但若会令她痛苦,便没有丝毫意义。”
“你还真同从前一样,想的念的都是她。”程羿炤低笑了一下,“想不起来也好,我总觉得,她之所以想不起来,或是她自己不愿想起来。”
他顿了顿,将话锋一转,“那案子查得如何了?”
程羿炤口中说的是什么案子,孟松洵心知肚明,“头绪不大,毕竟过了十余年,先前宫中涉及此案的太监宫婢多被牵累处死,剩下的几个命大的婢子,也因到了年岁被放出了宫,但人海茫茫,要寻到这几个人,只怕是大海捞针。”
程羿炤清楚要重查此案有多难,毕竟此案涉及先皇后,定不能明目张胆地查,只能暗中进行,且不能教人发现,何况这么多年过去,就算还有人证物证,也极难再寻到。
他想了想,问:“那位胡大人呢?”
孟松洵薄唇紧抿,“他的确可疑……”
毕竟十五年前胡钊壁作为刑部尚书,正是主理此案之人。
打他上任大理寺卿以来,胡钊壁对大理寺的提防明显更甚,且处处与他作对,此番怂恿付夫人改证词,怕就是那胡钊壁意图对付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