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庭顿了一顿。
白琛已叫起沈潇,同岳岭一起,离开了唐家的别院。
唐庭没有去送,仍旧坐在安逸的厅堂之中,周遭还是寻常百姓用不起的名贵香料熏出的富贵香气。
但唐庭闭起了眼睛,双手覆在脸上,深深叹了口气。
江南的湿冷是不同于北方冬日的寒冷。
在这里,遥远但尚存火热的日头不见了,只剩下阴恻恻的天空,洒下细密如网的雨丝。
雨丝吸满了冷气,仿佛能分成入骨的细丝,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沈潇走在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冷意更加无缝不入。
岳将军回了宿处,原本白琛也有月影在宿处等着他,但他留了下来。
白琛跟在她身后,沈潇脚步一顿,忽的回头问了他一句。
“唐叔说的,都是对的吧?”
白琛没有即刻给她答案,他道,“至少有一点或许是对的,那就是你要想成为像你父亲一样的名将,还有许多路要走。”
沈潇从没想过,像母亲原本希望那般,做个寻常的姑娘,嫁人生子,在宅院里度过一生。
她想她一定要成为父亲大哥那样的将领,这才是她的宿命。
可她到今日,才突然意识到,就算她想要成为名将,现实也似乎并没有给她成为名将的机会。
哪怕到了今天,她救下了父亲帐下两位大将,但他们这单薄的几人,又如何成就从前沈家军的伟业呢?
她没有兵马,也没有能给兵马提供保障的本事。
所以她无法说动唐庭,而唐庭只是代表了大多数沈家军兵将的态度而已。
她带领不了他们。
沈潇忽然有些羡慕那肃正军了。
肃正军揭竿造反,反抗朝廷,有那些被朝廷迫害的百姓,都拿起了刀枪成为他们的兵将。
起初的肃正军,也是那么地不让人看好,毕竟只站着兖州这么一小片地方,仿佛朝廷随便动一动手指头,他们就撑不到明年了。
但肃正军没有垮,反而出其不意地拿下了徐州,这一举已经令人惊讶,可那肃正军拿下徐州还没几日,竟然突然火并了广诉军。
几乎是哗啦一下,一个看起来不成气候的小小反军,竟然占据了近一省的地域。
肃正军的银面将军,似也如他父亲那般用兵如神,这才是真正的为将之人。
听闻此事的时候,沈潇也动了一下投入肃正军的念头。
可肃正军再厉害也是反军,是要颠覆朝廷的人。而沈家军是朝廷军,一旦沈家军要颠覆这个王朝,要改朝换代,那么过往保家卫国的荣光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