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上午你把行李给我送来吧。”苏佳穗忙着去认亲,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纪景感觉很微妙,仿佛是他害得那对父女骨肉分离。人贩子称不上,也起码是个买家。
回到房间,马慧和保姆已经离开,奶白色的行李箱摆在门口,上面有个并不算太明显的流氓兔贴纸。
纪景笑了笑,其实他把行李箱往车上放的时候就知道拿错了,苏佳穗带回来的东西太多,死沉死沉,他猛地一拎起来差点没闪着腰。
在来得及换回来的情况下,纪景没换,他当下想着得找个借口,尽快去拜访一下孙女士,交流交流感情,表示表示诚心,最重要的是,跟孙女士透漏透漏他和苏佳穗“同居”的事实,要让孙女士知道,苏佳穗能如此面色红润有光泽,身体健康又活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鞍前马后照顾得当。
纪景躺到床上,不住的胡思乱想,一会想见到孙女士该怎么邀功,一会想去三亚得带些什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并没有睡太久,却做了个很逼真的梦,梦里苏佳穗穿着一条及膝的黑色长裙,裙摆绣着大片的红玫瑰,背着个小小的腋下包,包带是一串珍珠,和她露在外边的皮肤一样莹白无暇。
夜晚的街道,人来人往,高楼上挂着巨大的古钟,秒针滴答滴答的转动,眼看着就要到十二点,十二点会有一场烟花,纪景打算在那个时候向苏佳穗求婚。
可戒指呢?
他摸着西装内侧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心里愈发的焦灼,苏佳穗问他在找什么,他不敢说,说了就没有惊喜了。
就在这时,一转头看到老苏,老苏手里拿着他的求婚戒指,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大喊了一句“想娶我的宝贝大闺女!你做梦吧!”,随即就把戒指丢到了深不见底的河水里。
纪景要被老苏气死,可这会也不晓得自己在做梦,气成这样也不忘跟老苏耍心眼,作势就要往那湍急的河水里跳,企图把自己淹个半死不活,以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老苏。
苏佳穗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不就是一个戒指,你犯得着把命搭进去吗,我答应你跟你结婚还不行吗。
纪景顿时心满意足,不跳河了,可老苏反倒要跳河,对苏佳穗说你想跟他结婚除非我死!苏佳穗闻言,立刻放开了他的手,慌里慌张的说爸你别跳,我不跟他结婚了还不行吗。
纪景被吓醒,并且为着自己荒诞无比的梦,咬牙切齿的,结结实实的恨了老苏将近十分钟,对梦里摇摆不定的苏佳穗倒是没太多埋怨,手心手背都是肉嘛,她也没办法。纪景只能把这个梦当成是老天爷大发善心为自己敲响的警钟,决意日后向苏佳穗求婚一定远远的躲着老苏。
发着怔,忽然传来敲门声,是马慧:“小景,晚饭好了。”
见纪景走出房门,马慧朝他一笑,压低声音道:“你爸才回来,有点气不顺,说什么你都不要跟他顶撞……”
纪景不会顶撞纪汉华。很久之前他的确把惹怒纪汉华当成是消遣,看着纪汉华撕破假面,露出恶劣的本性,他会觉得非常痛快。
可如今面对愈发苍老的纪汉华,纪景心里再也掀不起丝毫的波澜,最多是感到可笑,看纪汉华就像看戏台上的丑角。
“你这大学上的倒是很悠哉。”
纪汉华坐在餐桌的主位上,莫名其妙说了这样一句话。纪景不清楚缘由,马慧却十分清楚。
高考结束至今,才过去短短几个月而已,纪景似乎已然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蜕变,他的身体更为结实有力,眼神更为平静从容,像是一棵长在和煦阳光下,常年受肥沃土壤和雨露滋养的白杨树,没有任何人可以阻碍他枝叶舒展,阻碍他尽情的向上生长。
现在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足够让逐渐衰老,惶惶不安的纪汉华为之愤怒,可纪汉华眼下能报复他的手段仅有一个,那就是缩减他的生活费。
所以纪汉华由“悠哉”二字谈及纪景每个月的开销,问他把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还能花到哪去。穿衣吃饭。”
“上大学心思该多用在学习上,不要总琢磨着吃穿,要我看,每个有一万块的生活费就足够了。”
纪景抬眼看向纪汉华,真不想承认,这个曾经对他而言深不可测的父亲原来这般的无耻又狭隘,纪景简直能理解宋山晴当初为何如此决绝的离开了。
宋山晴大抵也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竟然屈尊降贵的爱上这样一个人渣,还为他生了个孩子,因此与纪汉华的爱情连同爱情的结晶都成了不堪回首的过往。
不过,即便当年宋山晴狠心抛弃了襁褓中的纪景,可在抛弃他之前,还是为他作了一番周全的考虑,一则,要等他到了国家法定婚龄,身心俱以成熟,才能拥有财产的使用权,二则,在专业人士监管下,饶是纪汉华再不情愿,也无法将这笔属于纪景的财产纳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