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衡在翰林院待了不过数月,就因为国子监那儿,徐承安被天启帝罢免后,缺了一个光禄寺中丞,将刘衡给平调了过去。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光禄寺,掌管的就是祭祀、筵席及宫中膳食的机构,说权利不是很大,但是因为跟祭祀、筵席沾边,也就是时时有了御前露脸的机会。而且,光禄寺管花钱的,还会有冰敬炭敬等等额外收入,算是一个美差了。
跟翰林院这种穷得刮不出油水的地方一比,光禄寺简直是天堂。
来宣布调令的是吏部的一个员外郎李从实,他将调令递到刘衡手上,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恭喜刘修撰。”
“多谢李大人。”
“可不该谢我,要谢啊你还是应该谢过首辅大人和次辅大人。”李从实一脸老实憨厚,毫不居功地说道,“原本是徐二公子担任光禄寺中丞,如今圣上震怒……这职位就空缺了。首辅大人一直惦记着刘修撰受委屈了,推举你到光禄寺历练。”
李从实的话说得很明白,是徐廷之徐首辅推荐刘衡顶替了自家二儿子的位置。刘衡有些愕然,下意识反应是徐承安是不是在任上有亏空,徐廷之想将自己塞过去顶窟窿?可是他要这么做,太明目张胆了,而且徐承安手里要是有亏空,高世松和陈复礼两个阁老肯定不会放过这机会啊。
可要说徐首辅真是好意,刘衡又觉得荒谬。不说全天下,至少大半个京城都知道,自己与徐家是结仇的吧?
“原来是这样。”刘衡模棱两可地感慨了一句。
“若有机会见到,你莫忘了道谢才是。”李从实殷殷嘱咐了一句,再次拍了拍刘衡的肩膀,笑着走了。
李从实一走,国史馆的人都涌了上来,纷纷跟刘衡道喜,其他人也有探头打听的。
刘衡只觉得从不知道国史馆有这么多人,居然将他的值房给挤满了。
“到底刘修撰有造化啊。”苏志昌羡慕之情难以压抑。
他这把年纪,往上爬的机会有限,已经不奢望什么仕途高升了。要是能到光禄寺这样的衙门去当个肥差,实在是太幸福了。可惜,这种职务盯的人太多,大多都是朝中有人的瓜分掉了,像他这样进士出身朝中没人的,想都不要想。
这刘衡说起来也是朝中无人,还得罪了徐首辅,竟然还轮到这种好事,走了狗屎运啊。
“其实在翰林院这些时候,我大有收获,恨不得能再多学一二。”刘衡是真的觉得,在翰林院这些日子很有收获。
自己当初读书是为了科举,所读的都是科举文章,眼界不够开阔。现在,每日看看史书翻翻前人笔记,“知史以明鉴,查古以至今”,做学问辨朝政上,自己都觉得大有长进。
再说,他宁可在翰林院再多待些时候,也不想受徐首辅的恩惠。受仇人恩惠,与食嗟来之食有何区别?
可惜,刘衡这话没人相信。如张珣就忍不住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刘修撰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就是,刘修撰何必这么掩饰呢,这种好事,我等也只能羡慕羡慕。”边上有其他人眼红之下,也跟着附和道。
刘衡懒得与他们分辨,一笑置之,不再与他们说话。
没过多久,刘衡调任光禄寺的消息,就在翰林院上下传开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了,他的调任是顶替徐二公子的位置,是徐首辅为了补偿他举荐的。
这消息传到黄凤麟耳朵里,他格外不是滋味。几天前大出风头要调任肥差的是自己,转眼间就变成别人了,与张珣一样,他也忍不住猜测,“刘衡也就人前道貌岸然,必定是暗中攀附,才会得首辅大人引荐。”
这话自然也有人相信,但是,若这话是真的,大家更不会去得罪攀附成功的刘衡了。
所以,一时之间,翰林院上下对刘衡反而更加客气,再不复之前避而远之的状态。人人见到刘修撰,都恨不得拉着称兄道弟一番,再诉一诉同科同年同朝为官的深情厚谊。
刘衡回到家,将这消息告诉了颜汐。
颜汐一听说是徐首辅举荐的,也是吓了一跳,“光禄寺是做什么的啊?他为何举荐你?不会是他儿子留了烂账让你去填吧?”
听她想的跟自己猜测的一样,刘衡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之前也与你一样想法。只是细细想了这一路,光禄寺中丞能过手的也就是寺卿大人交代的差事,又不能随意挪动,冰敬炭敬乃是上头默许的,其他也不过是经办一件事才有一件事的好处。”
颜汐明白了,这光禄寺中丞最多就是拿点回扣,好处也算是现开销的,就算有心想捅个大麻烦,也还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