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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皙怕刺激大姐,可不敢说实话,问她:“你那天用的就是这杆枪吗?借我看看。”
周灵焰脚一勾,把枪踢给余若真,后者便握着枪,找出剑气擦过留下的痕迹,指给周子皙看。
说来离奇,周子皙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却因幼时的一段曲折经历,得了“通晓百家武学”的奇才。
他刚满月时,便被贼人掳走,直到八岁才被寻回。但那贼人既没有杀害、虐待他,也没拿他去勒索王爷,反倒带着他前往巴蜀涪陵,在一座荒僻的竹林寺隐居。
两人化名何鸾、何惜,以师徒相称。师父对子皙关怀备至,为他治病,教他行善积德、学佛诵经,悉心抚养他长大,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只是,不许他习武。师父明明有万贯家财,却全都让他拿去施舍给善堂,明明收藏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秘籍、符箓法咒,却全都让他拿去糊墙裱窗。
周子皙体弱,头脑却极好,有着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觉得秘籍符法好生可惜,糊窗时多看了两眼,便都记了下来,只因病体无法修炼,又有师命在前,也就没了下文。
这奇才实足惹人觊觎,他轻易不敢往外说,家里只有母亲、姐姐及余若真晓得。
父亲其实也该是知道的,但从来不提,只因为,师父的死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心结。
周子皙八岁那年,师父不顾旧伤复发,只身闯匪寨,救下被掳走的百姓,不慎暴露形迹,被楚王派人围剿,但他没有辩解,亦不愿投降,最后于寺庙竹林里自焚而亡。
子皙目睹师父葬身火海,悲愤交加,当场昏死过去,病了整整三个月,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王府。
为这事,他足有两年不肯同父亲说话。但父亲待他极好,这么多年都没再要过孩子,而且,自身亦是追悔莫及,成日借酒消愁,甚至毁伤了根基。他又实在不忍心生气,终究只能作罢。
此刻,周子皙看着枪上的伤痕,细细摩挲,渐渐蹙起眉头。
这痕迹又让他想起了师父。
自他记事起,师父就常年戴着黑纱斗笠遮面,不仅是为了隐匿,更是因为脸上有五道深长的旧伤疤,从眉尾延伸到嘴角,可怖至极,怕徒弟见了害怕。
但两人朝夕相处,子皙早已看得清楚分明,认定那些伤疤是被“羽翮已就”扫过后落下的。师父不愿提及自己是被何人所伤,他暗自观察,也只能看出其中蕴含的剑意浑厚深沉、朴实无华。
他从前不曾见过那样的剑意,现在看来,竟跟沈玄风的风格极为相似。可十八年前,剑仙不过是个小小少年,竟能重伤师父吗?
此外,还有一件事让周子皙困惑不解。
“羽翮已就”一挥必出六道剑气,有五道落在师父脸上,剩下的那一道,他觉得,应该是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心口处有一道伤疤,后背相对应处也有,很像是被剑气贯通所致。
然而,不论是师父,还是父亲、母亲,都说那不是伤疤,而是胎记,征兆着他的先天不足。
可剑仙与楚王府的关系向来不错,断没有理由伤害他,而且,他若在尚未记事时遭到致命重创,又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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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思故人
往事扑朔迷离,斯人已逝。
周子皙既困惑又感伤,良久沉默。
余若真看出了他的心事,不等周灵焰询问,便先出言,另起话头,道:“大姐生气,只怕不全是因为剑仙?”
周灵焰止不住抱怨:“我今日到皇后娘娘处领赏,回家路上,隔墙听见几个武举人说闲话,原来早都看穿了我的身份。可明明是他们自己不行,打我不过,背地里却说什么不敢用全力,怕得罪父王。真是气死个人了!”
余若真宽慰道:“他们的修为人品都输了你,生气不值当。”
周灵焰:“若非姑奶奶不想在宫里生事,早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了!”
“别气着自己。”周子皙也为大姐不平,把刚才写好的小册子递给她,“我刚才默了篇枪法,没有名字,不知来历,但招法精妙、内外兼修,确是集众家之所长的上乘武功,阿姐瞧瞧?”
“好弟弟!”周灵焰眉头舒展,欢喜地抱着弟弟探讨求教。
不过,那枪法精妙亦艰深。周子皙博闻强识,看来简单。余若真触类旁通,看得明白。周灵焰已是很聪慧的,片刻间仍难得要领。
周灵焰实在没心思细看,把书放下,继续生气,说:“凭什么女人不能做武官?男人还不能生孩子呢!这天底下究竟有什么事是男人做得女人却做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