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元赪玉沉溺于玄理之谈,一意孤行、力排众议在大越推崇佛法,并斥重金铸千百佛像,欲供大越上下奉拜。
当时有流言称,元赪玉是个暴君,手段狠辣,靠弑父弑兄夺得帝位后,遭了报应,常在噩梦中见到泉下的父兄厉声咒骂他,几乎夜不成寐。
为了赎手上的杀孽,他才不顾所有人反对,命工匠铸造了这么多佛像。
元赪玉在位时,曾吩咐过,待工匠将佛像铸好后,就运去如今的护国寺——大法华寺,可惜,后来元赪玉深夜自焚于停烛楼,薨逝后,转移佛像一事便搁置下来。
那段时间,大越经历了很不太平的一段日子,直到后来,新皇上位,召师父进宫彻夜长谈,此处就成了如意阁的禁地。
叶流莺并不知道师父和新皇交谈的内容,可是,她却记得,师父仙去之前,将如意阁托付给她的时候,曾私下叮嘱过她。
——这些佛像中藏着一个与大越皇室有关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
那时候,叶流莺望着烛火下形容枯槁的师父,竟然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随师父进宫祭祀的时候,曾见过元赪玉一面。
正是好奇的年纪,顶着冒犯天颜的风险,隔着停烛楼的翠帷远远望向了天子。
彼时元赪玉不过十九岁,登上帝位才半年,还是个极为年轻的少年君王。
十二冕旒下,蕴满华光声色的一张脸,浓淡相宜,淡处极淡,艳处极艳,眉眼生动飞扬,将四周的春色都给压了下去。
他走在停烛楼走廊处,额前玄珠碰撞,珠光熠熠,他唇角勾起,忽然弯腰朝着身边的胞姐嘉毓公主说了句什么悄悄话。
宴宴韶光下,少年眼波之上明光流转,如一捧霁雪初化,融融漾漾,没有一丝一毫传说中的暴君模样,反而干净得像尊玉像。
可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天子忽然垂眼望了过来,眼睛极黑,有种摄人心魄的幽谧。
那一眼的生动瞬间冰消雪融。
她一时静默,慌乱低头,默默跟在师父身后,心口却跳得极快。
那是一种让人无法言说的惊艳,想到算得上年少惊鸿的一瞥竟然已经过了二十年,叶流莺心中突然生出一丝物是人非的惆怅。
衣摆拂过零落的草木,借着灯烛的微光,叶流莺继续穿行在曲折洞窟中,两边石隙逼仄,渗出斑驳的苔藓痕迹,越到里面越幽暗。
叶流莺有些不安,待目光定在洞窟尽头,她眼仁微微颤栗了一下,举着烛火,身形缥缈,眨眼便来到洞窟尽头。
四壁深寒,大片陈旧苔藓冒头粘结,一直延伸到墙脚,地面潮湿,巨大的爪印深深嵌在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