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霁靠在他肩上,强忍着没有哭泣。
车声碌碌,转弯时看到道边残败的巨石牌坊,苔痕累累,枯草丛生,谢珺感慨道:“那是景云宫旧址,据说前齐平帝曾将继后崔娘子安置于此。”
他口中的崔娘子,正是阿霁的烈祖母太祖武皇后,也就是崔园的第一任主人。
阿霁探身去瞧,她本就感伤,待看到那风化的残碑,又想起伴读薛妍时再也忍不住堕下泪来。
皇后也好,贵女也罢,哪怕过了一百多年,只要抛弃婚姻,便还是逃不开离群索居避世修行的命运。
谢珺默默拍了拍她,忽然有些后悔带她来。崔园是本朝公主园寝,也难怪她会多愁善感。
又行了一段路,崔园遥遥在望,他开始神思不宁,心跳如狂。
阿霁觉察到异样,关切地问道:“姑丈,要不要停车歇一歇?”
谢珺紧紧握了握拐杖,摇头道:“不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阿霁,有件事连她都不知道。”
“什么事?”阿霁惊问。
他神秘一笑,压低嗓音道:“我上辈子根本就没有活到五十岁,骗她的。”
阿霁心头一颤,哽咽难言。
他却有些沾沾自喜,得意地举起一只手道:“已经多活了五年,我很知足。”
“可人也不能太贪心。”他神色从容道:“我不会再服用丹药了,这次醒来发现腿脚不太灵便,再多用几次,怕是要瘫痪了,那样的话,虽生犹死。”
阿霁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马车在崔园门口停下时,她却突然拽住了他,哀求道:“姑丈,咱们回去吧,改天叫上崔迟一起来,好不好?”
他笑着摇头,温声道:“阿霁,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自从永嘉大长公主薨逝后,崔园这十几年再未有过盛事。
而女皇身为曾经的公主,对这个地方颇为忌讳,所以崔园便愈发荒凉,唯一的用处就是接纳戴罪宫人。
般般和罗罗早打点好了一切,阿霁扶着谢珺下车,有些紧张地踏上了这片神秘的土地。
园中林木蓊翳,奇花异卉,芳草遍地,哪怕秋天也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阿霁踩着厚厚的落叶,恐惧从脚底钻了上来,像看不见的小蛇,顺着足踝缓缓爬到了心里。
花草树木太多了,它们好像才是此间主人,对突如其来的访客满怀敌意。间或响起的虫鸣鸟叫,在她听来都像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