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末将之见,不如早点起事。”冯覃朝主位拱了拱手道:“中秋前几日千岁还满城晃悠,可忽然间就不见了踪影,陛下也恰好辍朝,再不露面,诸位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卢粲狠狠瞪了他一眼,截住话头道:“千岁无故消失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有什么还忖度的?听说陛下从国师处求了丹药,服用一颗能沉睡数十日,郡王亲自探访过的。”
李匡翼点头道:“的确如此,姑丈怪病缠身,据说服用丹药可镇住病魔,这次兴许也是闭关了。”
“那陛下为何迟迟不露面?”陆健也开始质疑,“她那样爱惜羽毛之人,就不怕落个好逸恶劳荒废朝政的恶名?”
这下子堂上俱都沉默了,因为这个怪象真的无从解释。
“也许是真的病了……”李匡翼沉吟道。
“不,”冯覃身后陪侍的一名卫士迟疑着开口道:“小人的兄长在芳林园当值,偶尔会充当望楼替补,曾亲眼见过陛下弯弓驰马,英姿不减当年。”
“此话当真?”李匡翼起身离座,大步冲了下来,揪住他衣领逼问道:“离得多远?有没有看错?”
卫士被他勒得差点喘不上起来,冯覃忙站起来劝道:“郡王冷静,您先放开他……”
李匡翼撒开手,面上阴晴不定,惨然道:“若姑母无恙,那说明她是在给我们设圈套。她心情如此好,想必姑丈也在暗中蛰伏,等待时机将我们一网打尽。”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咱们不能轻易乱了阵脚。”人群中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眼下还是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吧,老臣觉得,应当以谢家为突破口。”
李匡翼若有所思道:“萧老此计甚好,姑丈身边的亲信侍从大都是谢家子弟,从谢家入手的确可行。那派谁去呢?”
“交给老臣吧!”那人拱手道。
“你……”李匡翼征询般望向了卢粲,见他暗中点头,便道:“如此,就有劳萧老了。”
“郡王客气了,这是老臣的荣幸。”那人恭敬道。
待众掾属退下后,李匡翼这才皱起了眉头,问卢粲道:“堂舅,这个萧随信得过吗?他可是荣国夫人亲侄,我姑丈的表兄啊!”
卢粲神秘一笑道:“你们这些小辈有所不知,荣国夫人萧氏与千岁表面母慈子孝,其实私下并无多少来往。”
李匡翼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诧异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卢粲口若悬河,面上颇有卖弄之色。
“五十多年前,萧太傅是当朝文坛领袖,曾妄图引导舆论为昭德太子争储,事败后合族获罪。荣国夫人乃萧家幼女,萧太傅为保全她,顶着世俗的嘲讽和耻笑将她送于护国公做了继室。其后萧家被杀头的杀头,贬谪的贬谪,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沉寂了十几年后,主理此案的廷尉董阗因罪被抄家,想不到竟抄出结党营私构陷忠良的罪证。文帝震怒,赐其自尽,族中男丁流放女眷充官,萧家得以平反。这个董阗正是咱们陛下的亲舅父,所以董家和萧家有着无法化解的宿怨。萧夫人亲眼见证了家族的败亡,怎么会同意独子娶仇家的外甥女?”
李匡翼对谢珺的母亲萧夫人印象并不深,依稀记得她晚年是被接到萧家奉养的,平日深居简出,甚少露面,性情虽孤僻了些,可待人还算温和。
这样一个柔弱无依的后宅妇人,如何斗得过权势滔天的姑母?
“我姑母少年得志,名扬宇内,不是轻易吃瘪之人吧?那她们……”他饶有兴趣道。
卢粲玩味一笑道:“世人多是欺软怕硬之辈,谁也不能免俗。洛阳陷落时,千岁与陛下皆在北地,萧夫人跟随族人出京避祸,回来的时候陛下已经当权,千岁则成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她心里再不满,也只能私下抱怨。再后来,陛下御极,千岁封王,萧家也跟着沾了光,荣国夫人就再不好说什么了,还得跟着族人谢恩。”
说到这里,卢粲不由想起一件趣事,调侃道:“陛下初登大宝时,萧夫人觉得儿子做了赘婿,羞恼之余闭门谢客,唯恐被人看了笑话。结果后来竟发现,登门拜访者皆是满脸羡慕,真心恭贺,她的态度这才慢慢转变,母子关系也真正得以缓和。”
李匡翼感慨道:“权势真是这个世上最迷人之物。”
卢粲鼓励道:“郡王若能成事,周家还不得追着把女儿送来?便是那个故作清高的薛家女,也得心甘情愿做小伏低。”
李匡翼心中有些飘飘然,偏头低声道:“重阳节如何?提前造势吧,到时姑母若出来,咱们就依计行事。若不出来,那洛阳势必大乱,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