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幼央从前未出嫁时也是猎过狼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时强撑着坐起来,她伸手在身前乱找,从被褥的角落翻到了针线筐。
捏了两根银亮的绣花针,霍幼央的指尖泛白,这……
怕什么来什么,门突然被撞开,霍幼央惊惧地抬头,就见一头成年狼呼着粗气冲了进来,狼的身上有几处皮肉开绽的伤口,见了霍幼央,狼首低垂摆开攻击的姿势,褐色的瞳仁死死地盯着她,短短的时间里雨水混着血水就顺着身体流了一地。
霍幼央抖着手,绣花针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就在这时,几步外的门边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瘦高的人影,霍幼央还僵着,那个人影就突然发难,同时狼也跃了起来,二者瞬间撞到一起滚在地上,扑过来的人身形矫健,几息之间就用匕首刺穿了狼的脖颈,鲜红的液体喷出来,狼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地上的人抽出匕首站起来,摘掉雨帽看霍幼央,霍幼央随即心里又重重地颤了一下,这人剃了发,在大世朝,只有穷凶极恶的犯人才会被剃发。
可是眼前这人又有着短短的发茬,身量很高,虽然披了蓑衣身上的衣服还是湿了,雨水滴答滴答地掉。随着他抬手抹脸上雨水的动作,霍幼央才注意到他的脸,他有一张很年轻的面容。
“方山!方山!”
还不等他们有什么交流,外面紧接着传来女子的喊声,话音还未落下女子已经跑了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狼尸,吓得后退了一步,又猛得抬头去看床上的霍幼央,两人一对视,女子惊喜地叫起来:“你醒了。”
几步行至床边,女子上下打量了霍幼央一圈,关切地问她:“你现在可有不舒服?”
霍幼央还不知所措着,女子才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懊恼道:“是吓到你了吧?今天山上的狼都下来了,我们都在赶狼呢,还好方山来了。”指了指一旁的青年,“是他最先看到有狼往这边来的。”
说话间又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急匆匆进来了,嘴里不停喊着“秀娘”,女子回过头,语气中带着些抱怨,问他:“你怎么才过来?”
眼看屋里没什么混乱景象,男人喘着气,一时站在那没说话,他刚刚在溪水边,知道有狼往这边来了没命地往回跑。女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向霍幼央介绍:“我叫秀娘,这是我男人铁生。”
铁生一听就知道妻子没有真生气,顿时松了面容,瞪着圆圆的眼睛解释自己为什么过来得慢了。
陌生的男女在她面前说着她听不懂的话,霍幼央万分困惑,她不认识这些人。
外面又有不小的动静传来,霍幼央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秀娘看见了忙安慰她:“不要怕不要怕,狼群已经被赶走了。”
那个叫方山的青年又看了明显受到惊吓的霍幼央一眼,重新戴好雨帽,一边握了匕首往外走,一边对旁边的铁生说:“我去处理剩下的。”
铁生点了点头:“小心些。”
地上的狼尸和血迹由铁生去收拾,秀娘坐在床边给霍幼央解释:“最近我们这里猎狼猎得狠了,狼群趁着暴雨下山报复,咬死了一头牛,我们都出去赶狼了。那时你还昏迷着,也是怨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吓坏了吧?”
秀娘给霍幼央端来水,她润了嗓子后才能发出些声音,艰难地问:“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这是我们白霞村,我们都是这里的山民。”
霍幼央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有些迟疑:“是……是在京城附近吗?”
面容秀丽的妇人很惊奇:“怎么会是京城附近?再往南走很远才到大世境内,这里是羌疆。”
羌疆?她怎么会来羌疆?
羌疆是大世境外一个颇有些实力的国家,霍幼央记得,在傅丞年少成名的那几场战役里,大多都是与羌疆人打的。近几年两边关系尚可,霍幼央也很久没有听到过羌疆的消息了。
外边雨大,秀娘给霍幼央披了衣服,看她面色缓和了些,不似之前那么苍白了,便继续给她讲:“立夏那天铁生去山上打猎的时候发现了你,你受了很重的伤,把你救回来后我们请了村子里的蔡婆婆给你医治,你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
立夏那天,山上……霍幼央的心口又一阵剧痛,她不是立夏那天在宫中受伤的吗,怎么会去山上,而且这里是羌疆,她怎么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想起自己受的伤,霍幼央低头去看,只看了一眼,她就愣住,这不是她的身体,心口有一颗鲜红的痣。
这不是她的身体。
“镜子,给我,给我一面镜子……”
霍幼央磕磕巴巴地说着话,面露惶恐,秀娘被她的情绪感染,紧张地拿来镜子给她,霍幼央颤着手将镜子举到自己面前,她还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镜子里陌生的面容直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