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苏:“?”
视角有限,阮苏苏只能看见面前一片墨红色的纹路,像是质地普通的衣料。还没等她琢磨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挡住视线的衣料被风吹开,她不受控制地倾斜,看见了滔天烈火,滚滚岩浆。
没等她定睛细看,阮苏苏又在风中被迫转了个身,入目是一张有几分眼熟的面容——轮廓稍显青涩,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被赤焰和魔气灼伤侵蚀,看上去有些非人的恐怖,唯有那双眼通彻澄明,是少年时的裴轩燃。
阮苏苏:“……”
哦,她明白了,她这是受溯洄阵心的影响,回溯了当年的情形。
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是以佩剑的视角?为什么一睁眼就是他入魔的场景?
等下,这个时间点,裴轩燃的佩剑不就是剑灵未生的流晖剑吗?她今天就跟这剑过不去了?
这些念头一晃而过,下一刻,阮苏苏就被眼前的变故打乱了思绪——凡人的身躯在魔气中不堪一击,血从遍布的伤口中溢出,顷刻之间又被灼热的气息蒸发,眼前之人将死未死,破碎扭曲的躯壳被魔气强行连结在一起,身不由己地承受着超越极致的惨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他却在笑,无声而又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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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溯洄(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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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苏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阵心的作用下,原书中从未提及过的裴轩燃的过去随着流晖剑的部分记忆缓缓没入她的脑海——
魔渊是位于人间和魔界交界的裂谷,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终年不灭的赤焰熔岩在谷底流淌。世间的怨憎在这里化为魔气,又滋养出没有理智的丑陋魔物,在魔界游荡。
当年天降不祥,魔渊应劫而动,人间大旱,战乱频生,与世隔绝的仙山亦无法坐视不理。
然而,谁都知道魔渊可怖,非寻常人可以撼动,因此谁也不愿派出真正的精英前去冒险,只做做样子,派出些送死的炮灰,也好给人间一个说辞和交代。
阮苏苏从流晖剑朦胧的记忆里看见了烈火焚天的魔渊,那时还没有警示止步的界碑,走在最前面的人毫无心理准备地迈过那道看不见的生死界限,又在极短的瞬间内化为焦炭。走在后面的人见状想逃,却被冷眼旁观的督战领队无情地推向绝处。
一片人间炼狱中,裴轩燃漠然地抬起头,看向道路尽头的裂谷。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他像是忘却了生死,又或者说是毫不在意,缓缓地朝前走去。
迈过界限的那一刻,他步伐一顿,烈火由内而外地燃起,比他想象中的更为疯狂肆/虐。可他却没有化为焦炭,而是仿佛听见了什么宿命的呼唤,片刻之后,蹙起的眉头松开,裴轩燃继续缓缓地朝前走去。
他的步伐略有些不自然,阮苏苏甚至可以听见他体内血液沸腾、骨骼崩裂的声音。
“破魔箭!快!那边不对劲!”后方传来急促的呵斥,紧接着“咻”地一声,尾羽拖着紫光的特制箭矢破空而来,直直穿透了裴轩燃后心。
裴轩燃没有躲,或者说他此刻的身体状况已经容不得他做出躲闪的动作。他垂眸看了眼穿透到胸前的箭矢,没什么表情,而特制的所谓破魔箭也只在魔渊的余威下支撑了几秒而已,待裴轩燃缓缓收回目光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化为灰烬了。
可后方的人又怎会罢休?一时间,无数支破魔箭破空而来,说是倾巢而出也不为过——因为心虚,所以比任何人都怕他入魔后会回来报复。
然而这些箭矢都没能再近身,裴轩燃停下了脚步,冷冷地回眸,眼底泛出了猩红的暗色。那一霎,铺天盖地的魔气不再无序,精准地将所有飞来的破魔箭吞噬,而后沿着破魔箭的轨迹逆向而去,瞬息之间便洞穿了箭手的心脏。
做完这一切,裴轩燃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过身去继续往裂谷的方向走,身上的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墨红的血迹晕开浸染,他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没有露出一点脆弱之色。
“别、别再往前了……”阮苏苏徒劳地在剑中看着他,可她于此段记忆而言只是一个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存在”本身都是虚假的。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的光景,裴轩燃走到了荒漠的尽头,神色淡漠地站在魔渊裂谷边,垂眸看向脚下的万丈深渊。炙热的火焰跃动着,像是迫不及待地迎接久违的客人,愉悦而又疯魔。
忽而魔渊深处起了黑雾,盘桓而上,一道声音在裴轩燃耳边响起,蛊惑般地下了谶言:“天选之魔,注定与魔渊纠缠不休,一生气运都受其侵扰,永难超脱自由。”